闻斐和舅舅商议婚事的时候,与太尉府相隔一条街的褚府里,褚家男人们聚在一处,也正说着这桩婚事。
褚家是簪缨世族,也是一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不提关系已远的旁支,就只三代内的堂兄弟都有二十几个。不过褚家郎君多,入仕之后大多也外放出去了,如今还在长安的除了还未长成的小郎君外,也不过四五人而已。不过即便是还未成年的小郎君,这会儿也抛下课业齐聚在了外书房中。
在场年纪最长的是褚家四郎褚旭,传闻风姿俊雅公子如玉的人,这会儿却是难得一脸凝重。他修长的手指微曲,叩在椅子扶手上:“说说吧,你们都什么想法?”
褚旭话音一落,六郎褚昂便最先开口道:“这婚事我看不行。闻斐外戚出身,又入了行伍,一看就是个糙人,小妹真与他成婚,两人怕是连话都说不到一处去。小妹念句诗,他知道什么意思吗?能给小妹回应吗?两人若是不能志趣相投,这日子又该怎么过?真让咱们家小妹浑浑噩噩过日子,只知道相夫教子?那我可舍不得!”
褚昂说完,五郎褚昙也忙接口道:“我也觉得不行。今日庆功宴,姓闻的可喝了不少酒,一看就是嗜酒之人,有这毛病可称不上良配。”
这话一出,场面忽然就静了静。毕竟今日参加庆功宴的可不止褚昙一人,闻斐宴上喝了多少酒也是有目共睹,几杯而已,说嗜酒着实有些过了。不过谁让闻斐要抢他们的宝贝妹妹呢,哪怕众人心知肚明,也没人会反驳褚昙的话,大家似乎默认了闻斐就是个嗜酒如命的酒鬼。
褚旭轻咳一声,主动转移话题问七郎褚晏道:“七郎,你今日不是陪小妹去城门看大军入城了吗?应当也看到闻斐了,你看他觉得如何?还有小妹见了他,可有说些什么?”
褚家和祁家不同,祁太尉对于赐婚的事半点不知,但褚家却是提前得到些风声的。这在皇帝心里,或许也是亲疏有别的表现——褚家虽然代代与皇室联姻,但不知隔了多远的堂妹,又哪里比得过替自己生儿育女的皇后亲?皇帝是将祁家一系当做了自己的心腹,越是亲近越是不必客气。相反褚家那边皇帝反而要顾虑一二,不过以今上唯我独尊的性格,也并不会给褚家拒绝的机会就是了。
因为早知道消息,闻斐回京时,褚七郎才会带着褚曦出现在城门口,还搬了寒瓜上楼跃跃欲试。可谁叫寒瓜真的掉下去了,妹妹还替他背了锅。这会儿褚晏心里正虚着呢,没有立刻加入兄弟们对未来妹夫的讨伐,结果就被四哥点了名。
褚晏当然是要说些什么的,他想了想便开口道:“闻斐自幼习武,又是战场上的杀神,万一将来与小妹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这话一出,房间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褚家可是一家子文人,虽然也习过君子六艺,拔剑能杀人,但与沙场出身的战将就完全没有可比性了。别到时候妹妹被人欺负了,他们一群兄弟还打不过对方!
想到这里,众人都是一脸的忧心忡忡,年纪最小的二十三郎甚至要急哭了,乌溜溜的眼睛里含着一泡泪。
还是年长的褚旭最先镇定下来,意识到兄弟们可能忧心过甚,把人想得太坏了。不过话说到这里,在褚旭心里,闻斐这个未来妹夫可以说是一无是处,完全配不上他优秀的妹妹了。
心中有了决断,即便是圣旨赐婚,也并不是全然无解。不过在此之前,褚旭又问了一句:“今日见过闻斐,小妹对他可有什么看法,或者小妹可有说些什么?”
这话自然是问褚晏的,并且所有兄弟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直看得褚晏倍感压力。
然而还不等褚晏在兄弟们灼灼的目光下说些什么,外书房紧闭的大门忽然便被人推开了,一道清丽的身影施施然走了进来:“阿兄们想要知道些什么,直接问我便是,何必自欺欺人听些添油加醋的话?”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一片寂静,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方才还侃侃而谈的几人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君子慎独,背后议人是非可非君子所为,更何况是添油加醋的不实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