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正穿梭过人?群,百姓们?还是同之前一样不?自觉地避让开来?。
温柔留意到?有一个十?二三岁小姑娘,原本走在?太子的前头,在?太子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先是下?意识侧身往旁边移了一步。待她反应过来?之后,抬头瞧了太子一眼。随后仿佛愣住了一般站定了脚步,接着?便与身边同行的姑娘窃窃私语起来?,甚至还跺了一下?脚。
这一连串的动作,叫温浓觉得有趣极了。太子殿下?哪怕穿着?常服,戴着?面具,照样吸引了许许多多的目光,根本无须看见他?的面容,便能知道他?有多好看似的。
于是在?灯火辉煌之处,人?声喧嚣之时,温柔的目光仿佛也穿梭过重重人?群,长久地注视太子的背影。
或许是灯火太过温暖明亮,将她的目光也浸染得温柔。她自己或许未能发现,只当是寻常的那么一眼,可在?苏雪和的眼中?这一切都有了其他?的意味,叫他?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他?能感觉到?,有些东西正在?发生着?变化,或许在?他?不?知不?觉间已经变了许多。
至少在?不?久以前,温浓绝不?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太子。
在?燕阳公主的诗会上,在?他?的状元宴上,每每他?转头看向她,目光所及之处,便是她含笑的眼。如今她却用这样的笑眼看着?另一个男子,不?,她此时的目光甚至比那个时候的笑眼更为温柔宁静。
“表妹。”苏雪和出声唤道。
一下?子将温浓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表哥?”
苏雪和的笑容有些勉强,“表妹,我今日?约你出来?,其实是有话想要对你说。我知道,我们?已经……我仔仔细细地想了许多个日?夜,终是不?甘就此放弃。”
他?顿了顿,看了苏雪榕一眼,似乎有些难为情。
在?妹妹面前剖白心迹,让他?周身不?自在?,但他?不?敢提议离开此地,他?担心温浓一口回绝。
所幸苏雪榕是个有眼色的,当即说,“哥哥,浓浓,我去看看殿下?那边如何了,需不?需要帮忙。”
随后点?头笑了下?,朝太子的方向走去。
温浓微愣,并未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看了眼苏雪榕的背影。
而后转过头看向苏雪和,像是在?示意他?说下?去。
“表妹,我知道世事难两全。父母的意思与我心意违背,哪怕我极力抗争,也始终在?他?们?的掌控之下?,我羽翼未丰,实属无奈。但我若是就此妥协,按照父母的心意,僵硬麻木如泥人?一般过下?去,我迟早会成为自己最不?想要成为的那类人?……”
这是宰相公子最为坦诚的一日?,他?不?再?去畅想未来?,不?去保证什么,而是选择诚恳剖白,道出自己的无奈与选择——在?温浓拒绝他?许久之后。
温浓的目光仍旧是静静的,毫无波澜。
只是心里偶尔会极快地闪过一个念头,此时的榕姐姐和允之哥哥在?做什么呢?
这样的念头叫她难免生出些许烦躁。
“因此我愿意使出我最大的力气,只要表妹能同我一起——”
“表哥。”温浓终于忍不?住打断他?,“如果你和我在?一起需要割舍一切,承受巨大的痛苦,难忍的损失,那便是不?合适的。别再?执着?,我已经放下?了。”
苏雪和本要说出的话硬生生止在?喉间。
他?的眼中?真?真?切切地闪过受伤。
不?知道是不?是温浓看错了,他?的眼睛好像比平日?湿润一些。
一瞬间,温浓几乎要坦白自己接近他?的用意。
但理智及时地阻止了她。
哪怕他?再?痛苦,再?受伤,也不?能对他?全盘托出。
苏雪和艰难地问?,“表妹……放下?了?”
他?以为温府巷子里大槐树下?那次,是她乍然听?到?要等三年心灰意冷之下?说出的决绝话语,心里却还和他?一样,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辗转反侧黯然神伤。
而那时距今也不?过两个月而已。
温浓只是淡淡笑了笑。
分?明是这样热闹的节日?,温浓与苏雪和这边却一片寂静,没有人?再?说话。
周遭的人?来?来?往往,有些人?大概是注意到?了这边不?同寻常的氛围,于是稍稍驻足看了几眼才离开。
而苏雪和在?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终于缓缓开口,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表妹,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他?大概是在?自欺欺人?,还想亲自验证一番。
如果这样能叫他?死心也好,温浓依言抬起眸子,直直地看进苏雪和的眼睛。
那双总是盛了蜜一般的琥珀色眸子此时正不?安地颤动。
与之相反的则是温浓的眼睛,黑是黑、白是白,界限分?明。
苏雪和往日?竟不?曾发现她的眸子是这样的沉静。
明明,她有最甜的笑,最柔情的目光。
……
此时的太子殿下?已经闯到?了最后一关。
前头几关基本上都是文试,猜谜猜曲对对子。最后一关却拦住了许许多多的书生,那盏巨大的灯王正悬挂在?一根高高吊起的竹竿上徐徐旋转,常人?根本无法触及,却要叫参试之人?徒手夺下?,考验的是身手。
太子神情不?变,目光凝聚在?那盏灯上,看得久了,哪怕闭上眼,也有那个明亮的轮廓。
他?忽然想,此时的温浓在?做什么呢?
是否也和其他?围观之人?一样,正仰头看着?他??
他?方才一路过关斩将,无一错漏,赢得叫好声一片,她是否会更喜爱他?一些?
这样想着?,太子在?最后一关之时,忍不?住往下?看,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灯车约有两层楼高,他?站在?上头往下?瞧,能看见内围人?头攒动不?停,外围之处人?群稀疏一些,那个最亮眼的地方便是温浓所在?。
她披着?大红的披风,一手拿着?糖人?,一手拎着?兔子灯笼,正仰着?头像是在?与人?说话。
而她的对面,很近的地方,则是一个身姿如竹的男子,身着?雪青色披风,垂着?头看向温浓。
一个仰首,一个垂眸,有种独属于男女之间难言的暧昧氛围。
短短一瞬,一股酸意从胸口直往上漫。
太子借着?这股酸意与气劲,脚上一个用力,飞跃而起,指尖够到?了灯王的系绳,狠狠一用力,硬生生将它扯了下?来?,也将自己的手心划拉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