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姑娘先前都在涿县?”任公子的话头忽地转向温浓。
“是,不过偶尔年关会到京城来。”
任公子笑了笑,“也是不巧,我回回来寻雪和都不曾见过你。不过如今看来,涿县确实是个养人的地方。”
也不知是夸她还是场面话。
在场几人都没往心里去,倒是任公子的妹妹撅起了嘴。
而后眼珠子一转,插话道,“哥哥,我今儿见了温姑娘苏姑娘,心里欢喜,想要敬她们几杯,可好?”
任公子定定地看着她,任姑娘笑容不变,而后在任公子略微一点头之后便端着酒壶到苏雪榕案前,“苏姑娘,先前是我口出不逊,这厢给你赔不是了。”
她倾身过去给苏雪榕满上酒,面上挂着笑,嘴里却小声说,“既然苏姑娘盯好了皇室,就不要再看其他男子咯。”
说得苏雪榕面色一变。
她不知道这小姑娘什么意思,只觉得刺耳得很,强忍着才没有发作。
任姑娘绕过了苏雪和,又走到温浓面前,满上酒。
而后侧目看了眼苏雪和,将声音压得更低,“我哥哥不喜欢你这样的,你就不用白费力气了。”
“???”温浓一头雾水。
又听这小姑娘说,“哥哥是我的!”
不是,现在的小姑娘占有欲这么强的吗。
还不待温浓说什么,便见任姑娘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上半身都扑在温浓案上,酒水倾倒,洒了温浓一身。
“对不住对不住。”任姑娘眼泪汪汪地转头看向任公子,“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站稳。”
手段拙劣。然而温浓若当真发作,跟一个年方十二的小姑娘吵嘴,那场面才叫丢人。
这个亏她不吃也得吃了。
不过她可不会白白吃这个亏。
温浓偏头看向苏雪和,拉了拉衣衫,酒水滴滴嗒嗒往下落,手上也沾了些许,而后双手像是不知道往哪里放似的。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启的红唇,神态无措极了。
和苏雪和目光对上,温浓轻声唤,“表哥……”
温浓越是不知所措,苏雪和心底的保护欲便越是旺盛。
“我今天没有备换洗的衣裳。”温浓细声解释,又补充,“平时马车上都备好的,今日坐的表哥的马车,就给忘了……”
那边任公子瞪了任姑娘一眼后,走过来说,“我这就遣下人去给温姑娘买一套衣裳。”
“不必了。”苏雪和起身,圈住温浓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用身体挡住她,“时候也不早了,日就到这里吧。不必相送。”
温浓从苏雪和背后探出个脑袋来,睇了任姑娘一眼。
那眼神好似在说,她表哥好得多了,她是傻了才去肖想任公子。
苏雪和带着温浓离开房间,门口守着几个丫鬟小厮。梨汤见温浓衣襟上一片酒渍,惊讶询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苏雪和代温浓答道,“任家姑娘脚滑,洒到她身上了,我送你家姑娘回去。”
走廊上,温浓拉了拉苏雪和的袖角,“表哥帮我挡挡,好丢人啊。”
苏雪和步子一顿,侧身低头,看着温浓缩在他身后的样子,不由好笑。
偏偏温浓还仰头看着他,在这样近的距离,仿佛可以承接住他的目光似的。
若他一个不慎从目光里流露出喜爱,她是不是轻而易举便能察觉?
这样想着,苏雪和的笑意微微收敛,温声说,“不丢人。”
温浓敏锐地察觉到苏雪和话里的包容和安抚,当即告状,“表哥,任姑娘是故意的。她说我配不上任公子,叫我不要癞□□吃天鹅肉。”
苏雪和面色一变,蹙眉问,“她竟这样说?”
虽然温浓将任姑娘的话进行了“一点点”的夸张,不过那些话本也是这个意思,于是温浓点头,抬起袖子遮了半边脸,“这话当真叫我羞愤欲死,若非表哥带我出来了,我还不晓得怎么在里头待下去。”
“表妹很在意这句话?”
温浓侧过身去,闷闷地点点头。
“她说得不对。我觉得表妹比她好,你若是癞□□,她就是……菜心虫。”
温浓被逗笑,又很快绷住,“就算她是菜心虫,那我也不是癞□□。”
“嗯,对,表妹是白天鹅。”
“可我也不想被吃肉。”
苏雪和笑,“我不是挡在前面么,表妹跟紧点。”两人又接着往前走。
浑然不觉一旁跟着的苏雪榕目光有多一言难尽,苏雪榕是真没想到,兄长和浓浓的话题可以就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俗语发散这么多,还说得很起劲的样子。
“苏公子,殿下有请。”是崔九溪的声音。
见温浓从苏雪和背后站出来,崔九溪便说,“苏姑娘和温姑娘也一起吧。”
“殿下相邀,雪和自然愿往。不过表妹方才被泼了酒水,恐怕不太方便。”苏雪和说。
“无妨,我遣人去给温姑娘买一身就是。”
苏雪和略一犹豫,侧身看了温浓一眼,点头应了。
温浓垂眸跟随苏雪和进门。
略抬眼,见太子坐在前方,一身月白洒金长袍洁净耀目,浅金色的发带将一头墨发高束,自然地透出放松惬意之感。先前崔九溪对任公子说“殿下有要事在身”,现在看来倒不像这么回事,依他的穿着打扮,更像是出来闲耍的。
苏雪和与苏雪榕落了座,温浓则由崔九溪领着往更里头走。
走过太子身边时,温浓交握双手,将腰间的酒渍遮挡住,目光悄悄往他身上落了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