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比宿醉更难受的事儿吗?天刚亮的时候盛夏醒过一次,他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答案是否定的,他难受得想死。
再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身边没人,尤远睡过的地方还热乎着,没戴助听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洗澡,盛夏头疼欲裂,天旋地转,没有一点力气起来找他,转过身趴在还有热度的凹陷里闻了闻味道,再次陷入昏睡。
迷迷糊糊中鼻尖飘来肉粥的清香,肚子咕噜一下肯定很响,盛夏第三次醒过来。他的脸朝着阳台,日头没那么毒了,半拉着的窗帘被风浮动,难怪梦里一会儿白天一会儿黑夜的。
怔愣片刻,他正想动,余光里有人影晃了下,他转了转眼珠子看过去,差点把天灵盖都吓飞了。
周胜男端正地坐在书桌前,翘着二郎腿,微抬着下巴在说话,她视线盯着卫生间,应该没有发现床上的人醒了,盛夏假装闭眼,留着一条缝看过去,模模糊糊的,能瞧见尤远甩着手上的水从卫生间出来。
床垫凹陷下去,尤远面对他妈坐下,正好挡住周胜男,盛夏屏息凝神,继续装死。
“昨天就该回家的,我等了你一天。”周胜男压着一口气,尽量和缓地道,“不露面,连电话都没有一个,尤远,生日也是母亲的受难日,这一天我总是会特别想你。”
车轱辘话年年听一次,尤远都快能背了,可惜周胜男不是个正常的母亲,这些话打动不了他,只觉得无比刺耳,尤远目光盯着虚空某处,没什么情绪地说:“你这不自己来了么,看完走吧。”
“不来还不知道你屋里藏着人,当初你非要住校,是不是就想有这么一天好堵我的心?”周胜男瞥一眼床头露着的半个脑袋,“你们什么情况?”
“你希望是什么情况?”尤远吊儿郎当地笑了声,“又不是亲的,怕什么?”
“尤远!”周胜男变了脸色,“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么多报复我的方式,毁自己是最不明智的一种!”
“想哪儿去了,您是我妈,当儿子的哪有报复自己妈的,还在您受难日这天。”尤远直视她,“再说了,我和盛夏有任何情况,跟毁不毁自己有半毛钱关系?”
“不是吗?”周胜男指着床上的人,提高音量,“他如果不是又聋又哑,你会选他来做样子?故意弄出一副——”
“不嫌丢人你再大声点,让隔壁也听听。”尤远阴着脸,沉声道,“还是我把他叫醒,干脆你亲口说,尤家有过什么丑事,他只是一个用来报复你的工具。”
周胜男哑然,尤远起身过去开了门,下逐客令:“我不想见面就吵架,你回吧。”
“任何时候你都是我儿子,是我生的我就会管到底,”周胜男提上自己的精致小皮包,理理头发缓慢走出去,丝毫看不出来动过气,只是轻飘飘地甩下一句,“你俩好自为之,气我我可以忍,真弄出事儿来,可没有老方家那么好讲话,我不可能放任你误入歧途!”
“那您等着吧。”关上门前尤远说了这么一句。
母子俩言语交锋激烈碰撞盛夏一个字都没听见,他还处在一觉醒来光溜溜躺在学长床上学长的妈坐在床尾的惊吓中,人好像走了,他依旧不敢动,眯缝着眼使劲儿观察,眼皮都发酸。
隔了会儿,被子突然被掀开,尤远握住他的脚腕,猛地往下一拉,他整个人被拖进被褥中,然后被囫囵裹缠着抱起来。
掰玉米似的拨开被子,盛夏露着鸡窝脑袋,被子里热烘烘的气往外冒,他眨巴着眼无辜地望着尤远,尤远给他戴好助听器,才出声问:“是不是浑身难受?”
盛夏猛点头,然后拍拍自己的胸口:难受,还被吓到了,睁开眼竟然看见周阿姨,我以为没睡醒呢,还好我穿着裤子。
“你这裤子穿着跟没穿有区别?”尤远眼神下移,盛夏害羞得往被子里藏,他道,“现在知道臊了,以后还喝吗?”
高兴了当然要喝两口的,盛夏厚着脸皮比划:我为什么喝大?不都因为你吗?你过生日是天大的喜事,我不得灌醉自己给你庆祝?我高兴呀!
尤远把人拖到床头,拿枕头给盛夏垫着,盛夏还在一顿猛划拉:你把我灌醉,你让我流泪,扛下了所有的罪,我拼命挽回。
哑巴不能唱歌,还不能手语个歌词了吗?尤远站在一边看完他这顿歌词,忍不住笑出声:“你是不是酒还没醒?”
调好的柠檬蜂蜜水塞过来,在尤远的凝视下,盛夏喝尽,擦擦嘴又有人给喂粥,他吃了一口,拇指食指点在尤远的嘴唇边往上一拉。
尤远盯着他:“干嘛?”
盛夏:你不开心。
“跟你比是没你开心。”尤远又塞口粥过来,勺子轻轻刮掉盛夏嘴角的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