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在席上见到白书柔未婚夫时温萝就暗暗觉得奇怪,直到这场婚礼也稳稳地在白府操办起来,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倒插门,连上花轿都省了。
握住丫鬟微凉的指尖,温萝起身,在她的搀扶下一步步往门外走。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外等候已久的喜婆一手接过温萝的手,一手托住她艳红的裙摆,耐心地指点她向哪走。头上发饰沉甸甸的,一身看似轻盈实际繁琐的嫁衣裹得她动弹不得,红盖头轻轻摇晃,温萝只能看见脚底一小片空隙。
手里忽的被塞进了一个滑溜溜的东西。温萝下意识握住,垂眸一看竟是一团红绸。
喜婆扶着她的手传来柔和的力道,她顺着她指引的方向走去,脚下一道高高的门槛迈过去,进了正厅。
成亲的俗礼实在太多,温萝被裹得难受,还没等屋里传出什么动静,便率先清清嗓子,学着白书柔的样子撒起娇来:“爹……女儿害怕,能不能把这些繁文缛节先免了,赶紧回房?”
似乎没想到她会唱这出,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白老爷的声音传来,略有些不自然的僵硬:“额……也好,只是这天地总是要拜的吧……”
温萝还没说话,红绸那段就传来一股温和却强硬的力道。她跟着往前走了几步,一旁恭候多时的喜婆便按着她向一个方向下压,手中红绸似乎也倾斜了。
“一拜天地——”
这二便要拜父母,可这里既没有她师尊,也没有掌门月纶,只有一个黑心眼的白老爷。温萝心里不愿意拜他,但如今已经骑虎难下,只好别别扭扭地顺从着喜婆的引导转了个身,不情不愿地俯身。
“二拜高堂——”
两人跪地三拜,直起身来脚尖微挪,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温萝心中突然有些古怪的感觉,虽说是为了除邪祟在这做戏,但一身沉沉的重量和过分逼真的布景都让她恍惚间有种十分真实的感觉。
熟悉的力道压在背上,她弯腰。
“夫妻对拜——”
她头上的步摇又开始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似乎与墨修然头上的发冠不小心磕了一下,晃得更厉害了。
“礼成——”
由于在场也并没什么宾客,墨修然就和温萝一起被送回了洞房。房中一片安静,只能听到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温萝视野里出现了一根漆金的秤杆,她顺手夺了过来随手扔在床上,一手扯下头上捂得她透不过气来的盖头,正对上墨修然一张微怔的脸,一双桃花眼中写着几分惊艳。
还没退下的喜婆一脸尴尬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半晌,还是尽职尽责地开口:“该喝合卺酒了。”说罢用红漆描金托盘呈上一对双耳金樽。
温萝微皱眉,接过一杯,两人距离太近,无可避免地对望,墨修然方才那抹惊艳已经消失不见,此刻又带上了平日里那种可有可无漫不经心的笑,只是盯着她那双长了浓翘眼睫的杏眼看了片刻,垂眸饮下杯中酒。
这也是温萝第一次见到墨修然换下那身骚包绛紫色滚金外袍的样子,不过此刻他的风流贵族气质与平时相比也不遑多让。
竹是花中君子,或许出于缺什么补什么的心态,白老爷格外爱竹。只见他身穿一袭绛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上面绣着雅致竹叶的镂空花纹,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衬的他贵气天成。额上的鎏金抹额没有被取下,与他一身婚服倒是相得益彰。光洁白皙的脸庞,在满屋红烛下透着棱角分明的阴影,一双桃花眼中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
温萝也垂下眼睑,把金樽送到唇边,象征性地抿了抿浅底美酒。
还没等她放下金樽,煮得半生的子孙饺在精美的小碟中被呈了上来,喜婆接过筷子夹了一只,笑眯眯送到温萝嘴边。望着她的眼色,温萝小心地张口吃下,下一秒差点吐了出来。
喜婆笑眯眯开口:“生不生?”
“生!”温萝艰难地咽下,毫不犹豫开口。是真的生,皮都没熟。
墨修然眉峰微动,盯着那盘子孙饺,一双桃花眼中情绪复杂难辨。
礼终于成了。
温萝立刻起身,喜婆安静地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两人。
没有预想而来的危机,顺利得仿佛两人真的只是情投意合的一对青年,在今夜成了婚。
白府极尽奢华,想来这半年应当坚持不懈地为了今日这场婚礼准备了不少,却没成想突生变故,该享受的人没享受到,倒是便宜了他们。
白老爷不甘心取消婚礼,会不会也有他为此付出的大量心血财产有关……
温萝四处环顾了一圈,见依旧相安无事,不由得蹙眉:“该不会是骗人的吧,天地也拜了,合卺酒也喝了,连饺子都吃了,它却还没出现……接下来还能做什么?”
墨修然十分自然地熄了桌边的红烛,只端了一只来床前,红红的烛火映在他流转的目光中,微微一笑:“那我们就洞房吧。”
温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