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入住祥云宫。
从王府搬入宫里,叶芷才理解了荣华富贵四个字,王府在她眼里,已经很高大上了,可祥云宫却给了她更特别的感受。
祥云宫比烟雨轩大了至少三四倍,她一个人待在祥云宫的时候,感觉特别空寂,地方变大了,却一丝也感觉不到冷。
祥云宫里有地龙。
暖意融融的,熏得她每天都昏昏欲睡。
宫里的奴才太监,少说有十几个,每天进进出出的,晃得叶芷眼花。
宫女的年龄普遍不大,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样子,十八岁的梅花和桃花反而成了这里头最大的。
年龄小,即便不施粉黛,肌肤也水水润润的,叶芷瞧着挺羡慕的。
洗漱器具以及换洗的衣物,全是新的。
物什东西,都是应有尽有。
叶芷想要的东西,内务府都能想法子?给送上来。
但叶芷脸上,却觉不出高兴来。
她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落不到实处。
入宫第三天,叶芷终于见到了皇上。
彼时,她正郁郁寡欢地坐在罗汉榻上,倚靠着一?张精致小巧的桌子?,桌上放着一?杯热茶,热气氤氲,飘散着淡雅的香气。
外头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接着便是宫女太监向皇上问安的声音。
叶芷怔了下,在听到帘子?响动的瞬间,咕噜一?下自榻上滑下来,老老实?实?跪到地上,放到膝上的双手轻轻抖了下。
目光中,一?双精致的黑靴慢慢停到了她的面前。
她喉间滚动,迟疑半晌才用自己都觉得不太真实?的声音说了句:“臣妾,见过皇上。”
说完,她眼底似有潮意,默默地盯着那双靴子和明黄色的袍角。
他,他是皇上啊。
她低低地垂着头。
她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的发顶。
她甚至能听到对方清浅的呼吸声。
很久,两个人保持这样的姿势,谁也没有再说话。
陪在皇上身边的常青见状,轻轻摆了下手,屋内的所有宫女太监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常青是最后一个退出去的,退出去后,小心将门给掩好了。
有地龙的关系,叶芷跪在地上感觉不到冷,只是地砖硬硬的,她渐渐感到些微的不适。
良久,在她有些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头顶上方终于传来了低沉、磁和的声音。
“这里并无旁人,快起来吧。”
没有自称朕,没有任何亲昵的称呼。
这声音很陌生。
陌生到,叶芷终于忍不住,她缓缓站起来,往后退了步的同时,慢慢抬起了头。
她默默地直视皇上。
长相并无任何改变。
还?是那张如刀削般的脸,还?是那个翘挺的鼻子,还?是薄薄的紧抿的唇。
唯一变化的,是他的眼神。
幽深、浓郁。
以前的裴雾,眼神永远呆呆的,眼睛里空空的,似什么也没有。
可此刻的他,眼睛里似装载着汪洋大海,她明明看到他了,却好似什么也没看透。
没见到他之前,叶芷表面看似平静,但内心?实?则翻江倒海,对他登基称帝这件事情,做了无数的想象。
先帝突然驾崩,或许他被有心?人当作棋子?,架到了皇上的位子?上,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只是一名傀儡。
也或者,他真?的得到了上天的垂怜,突然清醒了。十几年的痴傻,他在很多事情上认知度一?定不够,继位之后需要繁杂的学习来接受这个现实?。
当见到他深沉有神的眼睛之后,她一下子?就得到了答案。
这样一双眼睛之下的灵魂,怎么可能会是一个经历过十几年痴傻的人所具有的?
叶芷眨了下眼睛,一?大颗泪珠缓缓滚落。
在泪珠滑下脸颊之际,她迅速垂下了头。
泪珠砸到了地砖上,小小的一?滴。
裴雾眨了下眼睛,多日的忙碌,令他疲乏不已。
再次见到叶芷,竟也有着小小的不适。
不是对她有什么不满或者疏离,而是,忽然不知道以怎么样的一?种状态来面对她。
以前傻傻地听话就可以,现在呢?
那么大颗的泪珠,他瞧见了,他蹙了蹙眉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一?直不来见你,生气了?”
女人流泪,要么是伤心?要么是生气了。
他猜是后者。
叶芷身体有些僵硬,她使劲瞪了瞪眼睛,重新抬起头,嘴角微牵,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皇上日理万机,臣妾怎么会生气?臣妾是高兴的眼泪。”
她望向他的肩头,“皇上的肩伤可曾好些了?这些日子一?直忙碌,伤药可有按时敷用?”
她语气柔柔的,一?如从前,皇上有些放心了,他牵着她的手,引她坐到罗汉榻上。他松开她的手,坐到她的旁边,与她相隔着一?张小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