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的天,最宜昏睡,一顿砂锅米线吃得胃里暖乎乎的,四肢也跟被暖化了一般,浑身无力。
陆云初在榻上懒洋洋地躺着,静听窗外风声大作。
过了一会儿,闻湛抱着一床被子过来,给陆云初压到了身上。
她被压得气闷,支吾道:“盖这么多干什么?”
闻湛没理她,又去提火笼过来,放在她身边。
陆云初无奈了,瞧他这样倒像是自己有多柔弱似的,明明他才是伤患。闻湛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偏偏就是这种温和让人无可奈何,陆云初只好随他去了。
暴雨持续了一夜,翌日清晨终于停歇。
陆云初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脚踝已经不痛了,可以正常扭动和下地,好得超乎寻常的快。
这可能就是做女配的唯一好处了,作为随时在冒头恶心读者的重要角色,身体一定得好,精力一定得旺盛,免得该作死的时候掉链子,岂不是耽误男女主感情进度?
她兴冲冲地下地走了一圈,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就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陆云初赶紧声音传来的方向跑,果然看见闻湛在对着铜盆咳嗽。
她透过窗看了眼天色,又到了闻湛犯病的时候。
以前他只是痛,今日却格外虚弱,浑身汗涔涔的,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陆云初赶紧上前扶着他。
若是往日,闻湛必会躲避,可是今日他却没有多余的力气,侧头看了陆云初一眼,难堪地垂下眸。
他身上一直有股劲儿,是伤口撕裂、血流不止也要挺直脊梁的劲儿,让人想要靠近他,又觉得自己的善意对他是种轻蔑。
可今日的他身上的那股劲儿散了,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雾气,连明亮澄澈都眼也显得灰蒙蒙的。
陆云初把他架着往床边走,想说重话又舍不得把语气加重:“你怎么回事,昨日就记得给我盖被子添火笼,到头来自己却病了。”
闻湛垂着头,也不知听没听见,没什么反应。
陆云初让他躺到榻上,他苍白的脸色因为咳嗽泛起丝丝红晕,闭着眼,侧着头,像一个无知无觉的玉人。
陆云初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没有发烫,松了口气。
她念叨道:“真是不省心,明明知道自己浑身是伤,病痛缠身,还敢对自己不上心,把我看得好好的,自己呢……”
埋怨的话没说完,袖子忽然被扯了一下。
低头一看,闻湛不知何时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有气无力地看着她。
陆云初觉得自己是个坏人,这个时候居然被闻湛这幅模样晃了神,想到了初见时他的样子。
眉间清愁不散,双眸平静无波,饱经□□,唇角带血,浑身冷汗涔涔,偏生没有任何情绪,这种空洞便带着悲悯的美。
闻湛抬手,打断了她的出神。
他往衣襟处摸了下,没找见小本儿,有些茫然,一着急,便再次咳嗽了起来。
陆云初赶紧握住他的手腕:“别着急,想说什么?”
闻湛眨了眨眼,努力看清她的表情。
陆云初看不得他这幅模样,把掌心伸到他手旁边:“想说什么?”
闻湛反应慢了半拍,一点儿也不像平素碰也不敢碰她的他,没有犹豫,抬起手在她掌心写道:我没有不上心。
他写得很慢,指尖微凉,短短六个字,一笔一划写得很慢很认真,生怕她辨别不出来。
陆云初往边儿上看去,看到两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她嘴里有些苦涩,短短的时日内,闻湛进步太多。
曾经的他暮气沉沉,别说面对病痛,就算死了也无所谓,而现在的他试探着走出那个黑沉沉的角落,笨拙地照顾自己,只因怕她生气。
她很想告诉闻湛,对自己好应该是发自本心、出自本能的,而不应该是因为怕一个人生气。
她深深叹息,把被子拖过来,给闻湛盖上。
闻湛费力地将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抓住她的袖子,还想再说什么。
他蹙着眉,忧愁地看着她,陆云初读懂了他的心思。
“我没生气。”她叹道,把他的手握住,塞进被子里。
刚才是她想岔了,闻湛并非因为气温骤降没照顾好自己而受凉,而是因为昨日出来接她淋了些雨。
她被暴雨淋成那样也照旧活蹦乱跳,而闻湛只是淋了那一下就病了,无非就是因为这一身病痛。
她把闻湛额前的冷汗擦拭干净,以免喜洁的他难受:“睡吧。”
闻湛安静地闭上眼。
陆云初起身,朝外院走,自己没法走出这个院子,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大夫给他看病。
刚刚走出房门,那种奇怪的指引感又来了,她眼前一亮,看来是要走剧情了!只要走出院子,她就能给闻湛请到大夫。
她快步往外走,果然在两间院子之间的垂画廊下遇见了闻珏。
他垂头耷脑的,一副丧气的模样。
陆云初没有感觉到台词,还能说话,连忙上前叫他:“闻珏,闻湛受凉了,你让大夫给他开点药。”
她知道剧情不会让人在这时候揭穿闻湛身上的伤,所以大夫是不会接触到闻湛的,那么只能让大夫开些寻常的伤寒药。
闻珏愣住,抬头看她。
“快啊。”她催促道。
闻珏本就迷迷糊糊的,被她一吼,下意识就吩咐随从去让大夫开药。
吩咐完后才反应过来,转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陆云初。
陆云初还没有念台词的感觉,看来今天这出戏重点不在她。
她没话说,身体又动不得,只能和闻珏大眼瞪小眼。
闻珏面对她有些气短:“你可有话对我说?”
按道理来讲,女配该在此刻表白心意,但陆云初没有台词,又着急着回去看闻湛,十分没耐心,对闻珏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