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疏怡在床榻上有些呆不住了,易臻还坐在那边,自己一个来宫里干活儿的人怎么能安心躺下休息?身体不适倒是真的。说得好听点是被封了一个女官,可实际也不过是比宫女强一点,并不是真正能上朝的那种官员。司印是什么?顾名思义,掌管印章。可是哪里能盖章,哪里不能盖,又不是她说得算,只是一个保管员而已。裴疏怡以前在公司的时候,很少跟管印章的人打交道,可也大概知道需要领导批示之后才能去盖章,管印章的人只是负责核查批示流程,然后登记一下用印时间、文件名称、用印位置数量和用印人签字。这份工作倒是简单,不费大脑,跟前世太不相同了。
小宫女没再理会裴疏怡,忙自己的去了,一会儿给易臻换茶,一会儿换暖炉。
裴疏怡把腿从被子里拿出,顿时一阵凉意,没暖气真是痛苦啊……
“有事吗?”易臻瞥视她。
裴疏怡再次摇头,随即马上又点了点头,她很想说自己想要做些什么工作,可现在并不是开口的时候,又不具备眼神传递讯息的演技,于是只能干憋着。
易臻轻叹了口气:“老实躺着吧,别乱动,直至痊愈为止。”
裴疏怡又疑惑了,老实躺着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躺哪儿呢?就在这里吗?这里明显是易臻的书房。自己好歹是个女官,总不会就睡在易臻书房吧?那该多别扭?
易臻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哼笑了一声:“没错,就是那里。”
裴疏怡便不方便再做出什么举动了,只能坐着发呆,直到另一个宫女端上饭菜。此时天色已有些灰暗了,裴疏怡这才意识到原来她睡了大半天。饭菜非常简单,食盒里放着两份,她跟易臻吃的居然一模一样,都是四小碟菜和四个小面点,做得倒是极为精致,但这跟她想象中的皇室奢华完全不同,公司食堂的套餐还有六个菜呢……
就在裴疏怡在心里嘀咕的时候,易臻已经开始吃了。这一次她没再说什么,只是瞥了裴疏怡一眼,眼神意味不明。
裴疏怡连忙低头吃自己那一份,味道还不错,无论酸辣还是咸香都够味,再加上她差不多24小时没有进食了,腹中空空,很快那些饭菜就见了底。
易臻终于从座椅上站起,头来回转动了几下,似是累了。
裴疏怡以为她这是要回去休息了,然而易臻只是活动了一会儿,又坐了下来。小宫女抱过来一堆奏章,放在了易臻面前。
易臻翻开最上面的一本,提笔就写,神情有些不耐烦。按照她写字的时间和笔的位移距离来看,大概也就批示了两三个字,然后就扔到了一边。裴疏怡就这样一直看着她,有些奏章她看得很仔细,似乎犹豫如何批示,齿贝不自觉地轻咬着毛笔;有的奏章则批得非常随意,估计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过了一会儿,太医又送来了熬好的汤药,裴疏怡喝下后便又躺着了。她侧卧着,正好看着易臻的方向,她很想入睡,却怎么都睡不着了。从前忙碌惯了,忽然闲下来倒有些不适应。没有手表,只能大概估计时间,裴疏怡猜测大约到了凌晨易臻才放下奏折。
裴疏怡心想,这下她该去睡觉了吧?紧张了半日,总算可以放松一下心情。可不料易臻没有离开,反倒是走过来坐在了裴疏怡身边。
裴疏怡一惊,慌忙坐起。
易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约莫过了十几秒才开口:“你可知何为司印?”
裴疏怡想点头,可是易臻似乎并不是想要她回答,继续说道:“若是仅仅用印,何须官至四品?”
这个问题裴疏怡也想过,因为临走时听父亲说,从前的司印女官,最受宠的也不过是最终达到了六品,而她直接就给了四品,不知是什么原因。裴疏怡没做任何表示,静静等待易臻的答案。
易臻道:“名为司印,实则智囊。朕见你今日已无睡意,不妨先试一题,明日告知答案。”
裴疏怡指了指自己的嘴,想表达没有办法告知答案。
然而易臻却道:“你也算小有名气的才女了,不能说还不能写吗?案上笔墨随你用。哦,若说这题……”易臻重新走回方才坐了七八个小时的桌旁,从上面拿起一摞奏折,又重重摔回桌上,“自己看吧,朕先歇息去了。”说完,起身就走,小宫女也连忙跟了出去。
裴疏怡伸长了脖子看了半天,见易臻像是真的不回来了,这才下地。一阵凉意灌进来,感觉能一直浸入骨髓。书房里没有别人,裴疏怡索性把被子拿起,把自己裹起来,挪到桌边坐下。她是当真好奇易臻给她留了个什么难题,真是想不明白啊!找谁不好,干嘛偏偏找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当参谋?即便是才女,那也是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上的才能,在朝堂的事情上一无所用啊!
裴疏怡长长叹了口气,打开了第一本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