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听到这话都会惊讶,但老二的反应太过剧烈,面上隐着明显的忧虑,似乎不太正常,宋思南不太明白他为何会这般,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察觉到失态,孟怀毅当即敛下讶异,舒展眉头,故作轻松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会有这么离奇的身世,早知道你的背景这么深,我也不必为你担忧。”
“说起来还多亏了你,听老三说是你帮忙请了皇后过去,我才能躲过一劫,倘若我进了慎刑司,哪还有机会与亲人相认?”
“我没请皇后啊!”孟怀毅从容否认,“咱们皆是初入宫廷,我又怎会认识皇后?”
“哎?那就怪了,皇后怎会突然到场替我解围?”宋思南一直以为是老二帮的忙,他还想抽空问他是怎么说服皇后的,未料老二竟道不认得!
心知此事不好隐瞒,万一思南真的去向皇后打探,准会露馅儿,于是孟怀毅半真半假道:
“前几日我在宫中遇见一个老乡,他说有事可找他帮忙,老三说你有危险,我便去试试,我也没想到他竟能请得动皇后!大约因为他是宫中的老人,也有几分薄面吧!”
孟怀毅的话滴水不漏,宋思南也相信老二肯定不会害他,但不知怎么回事,他总觉得老二说话时的眼神明显闪躲,似乎有遮掩,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有些事没必要追根究底,免得兄弟间闹得不愉快,也就没再多提,赶着入宫当值。
当日傍晚,晚霞漫天,将薄薄的余晖镀在层层花叶之上,威勇公府的后院祥和宁静,清泉正在不辞辛劳的赶工做衣裳,小茉入内禀报,
“云姑娘,有人来找您。”
照例将衣裳收好之后,清泉这才起身向外屋走去,边走边奚落,“如今你倒是谱儿大,不自个儿进门,还让我来迎你?”
随着棉帘掀开,一张刚毅冷凝的面容映入她眼帘,清泉愣怔当场,笑容顿僵,连步子也生生止住,只因来人不是宋思南,却也不陌生!
那曾是她的梦中人,起初是美梦,后来是噩梦,如今她已消除情障,而他,连入梦的资格都没了……
敛去笑意的清泉收回目光,默立不语,直至小茉退下后才闷声轻嗤,“你来作甚?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你我没必要再见面。”
难道如今只有思南才值得她笑面以对,换成他就冷脸相待吗?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令郑元江喉间发堵,涩意滚滚而来,充斥心田,缓了许久,才被他勉强压下。
“即使你不愿成亲,可我们好歹相识五载,你何故将我当成仇人,横眉冷对?”
郑元江可是她的恩人呐!没有他出手相救,五年前她就该消逝了,他对她有恩不假,可她不是也险些为他丧命吗?欠他的,她都还了,清泉无愧于心,是以再面对郑元江时,她不会再被愧疚牵绊,
“你说得对,不是仇人,但也不是熟人,只能是陌路人,互不打扰,对你我都好。”
这正是郑元江最心塞之处,“清泉,你在顾忌什么,担心思南晓得你我相识,所以才要与我保持距离?”
骤然提到思南,清泉莫名其妙,“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只是想与过去告别而已,与他何干?”
“那你倒是说说,你与思南素不相识,为何会救他?”
她有那个能耐,想救便救,还需要什么理由?“出于仗义,何错之有?”
“若只是路见不平,救一次即可,你却一路护送他到都城,又是为何?”
此时的清泉无法确定宋思南是否把背后有刺青遭人暗算一事告知郑元江,倘若思南不打算说,她也不能擅自说出来,只冷然道:
“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你没资格管我!”
听她的语态,郑元江越发笃定她还在与他置气,“清泉,当众拒婚那件事是我不对,我愿意尽自己所能去弥补你,但你不该这样一直与我赌气,思南是我的侄儿,你却与他走那么近,让他在你房中待了两个时辰,你可知旁人会怎么想?”
“郑元江你什么意思?”此言一出,清泉面色顿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这是兴师问罪呢!这样的质疑既可笑,又令她深感可悲,
“我跟宋思南能如何?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当时他醉了酒,在榻上歇息而已,我总不能赶他走吧?”
“我相信你,可是旁人不这么认为,下人嘴碎,极易乱传,于你的声誉有损,你可知我听到那些猜忌心里是什么滋味?”一想到威勇公的话,郑元江便忧心忡忡,实在不希望有朝一日他会面临那样的窘境!
旁人怎么传,清泉不想去探究,反正都是些无中生有的话,但郑元江这态度让她很不满,
“如今我跟你再无瓜葛,旁人说什么我自己承受,我又不是你的谁,没必要顾及你的感受!”
“那么思南呢?”深吸一口气,郑元江耐着性子与她讲道理,“我与你的牵绊,那是我们之间的纠葛,与思南无关,你实不该为了报复我而去招惹思南,他虽久经沙场,但在感情上还很单纯,真诚待人,没有任何心机,你却因为他与我长得相似而跟着他,你这么做其实是在伤害他!”
他的字字句句都锥心刺骨,清泉听到最后,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发颤,难以名状的悲愤自心底轰然上涌!
“郑元江,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认为我把他当成你的替身?你觉得我在玩弄他的感情,只为报复你?”
被拒婚那日她只是伤心而已,此时的她却是被汹汹燃烧的怒火蔓延周身,只因她悲哀的意识到,她曾经义无反顾仰慕过的人,竟从来都不了解她!
不可否认,最初见宋思南时,她的确感觉他和郑元江长得很像,在山洞之际,一次醉酒,一次发热,迷糊中她的确错认过,但相处越久,她便越加清楚,宋思南只是宋思南,他与郑元江的性子完全不同,她也没有把宋思南当成是郑元江的替身,更不曾生出愚弄旁人报复郑元江的心思,
“从我决定离开都城的那天起,我便已经放下了你,放下了过往,我与宋思南相识不过只是巧合,如你所言,他待人真挚,自始至终我都把他当朋友,从不曾耍弄过他,你怎么可以自以为是的认为我跟他同行是为了报复你?我的心里早就没有你的位置,你何必自作多情?”
亲耳听到她的这番话,郑元江只觉有什么在悄然流逝,他看不到,却能清楚的感受到,似乎一切都成了定局,那种无法触及无法改变的无力感简直能把人逼疯!
无措的闭了闭眼,郑元江那负于身后的双拳紧攥在一起,缓了许久才咽下满腹的妒火,紧咬牙关致使下颌线紧绷,出口的皆是警示,
“就当我是妄加揣测,言语有失之处望你见谅,总之一句话,思南是我的侄子,而你我的纠葛都城的人都知晓,所以我不希望你再和他过多来往,他还年轻,皇上也很器重他,若然传出什么对他不利的流言蜚语,难免影响他的前程,保持距离,对他对你都好。”
说出这句话时,郑元江甚至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出于何种目的,是为名誉,抑或是私心里不希望他们真的有什么?
他的心已经乱了,平日里的镇定全然不见,言辞间弥漫着酸意,连他都有些鄙视这样失去理智的自己!
在此期间,清泉一直在盯着他,可她却什么也不说,那双眼越来越空,甚至连愤怒都没了,郑元江不知道的是,先前清泉只是放弃那段感情,但始终敬他是英雄,当他是恩人,可他今日的那番话,似滚烫的烙铁火辣辣的按在她脸上,那样的猜忌令她无比羞耻!
相识五年,郑元江竟是这样看待她?哪怕她受了情伤,她也不可能去欺骗旁人的感情,可是郑元江不懂她,他的猜疑如同巨石狠狠的砸在她心上,将她的心砸得稀碎,连同过往的真情一并否决!
看来她与他之间的确隔着一道鸿沟,如今她也不想再费神越过去,就此停留,永远不需要再走近,
“郑元江,像你这种眼里只有家国,冷血无情的将军,根本就不会明白感情究竟是什么!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侮辱我的人格!
即使我曾经爱你爱得再怎么卑微,也有最起码的自尊心!当我选择放弃的时候,就打算将过往的悲喜统统埋葬,不可能再去找什么替身,伤害旁人又欺骗自己,有什么意义?”
曾经她还痴傻的等着他开窍,想着有朝一日他终会明白情之一字,如今才明白,这不过是奢望,好在她懂得不算太迟,好在她终于收回了自己的心,不会再任由自己深陷,更不会再被他所伤,
“你们姓郑的男人,我不屑招惹!你且放心,我绝不会再理你的侄子,省得你又说我居心不良勾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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