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几乎山崩地裂,数百只鬓狗成群结队向着和瑾所逃走的方向狂奔。即恒步步紧追,却受制于乱木的阻挡而加快不了速度,眼睁睁看着鬓狗消失前方的雾色里。
他后悔不已,直怨自己为什么要用那么愚蠢的馊主意。指望蚀心藤来助他们脱离鬓狗的围攻?现在倒好,不仅没有帮上忙,反而刚出狼窝又入了虎口!
和瑾……!
他正自决定是否要冒险跳下去,在鬓狗群里占出一条路时,忽然从身后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声响。几乎在同时,无数条藤蔓凌空射来,卷住了疲于奔命的鬓狗。数十只鬓狗在尖利的哀啸声中被拖向身后的浓雾中,哀鸣声不消片刻就戛然而止,仿若落入一个黑洞,被吞得一干二净。
猛然截断的悲鸣让即恒不禁冒起一身冷汗,他一面躲开藤蔓的无差别袭击,一面寻找安全的着陆地点。他必须马上赶到和瑾身边,也许她现在已经遭遇到鬓狗的袭击,也许她遇到了其他的危险,总之这条路上已被铺满了各种荆棘和陷阱,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跑得慢的同伴已经成了蚀心藤苏醒后的第一顿美食,这个血淋淋的事情更加刺激着其余的鬓狗拼了命地逃,更有甚者一时不察躲闪不及,一头撞在树上当场毙命。
从鬓狗群惊慌的程度来看,可见蚀心藤俨然是这座山头的龙头老大,即恒猜得没有错,先前一路而来都没有遇到多少妖魔,竟全部是被蚀心藤捕杀了。
这个地方的确是它的猎场,而他们,它们,全部是落在它网中的猎物。
越来越多的藤蔓如箭矢一般飞射而来,一旦被其卷住,藤条将迅速抽紧,被卷住的鬓狗当即便被拦腰拧断,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就已一命呜呼,拖入深雾之中。
即恒在一旁看得触目惊心,他甚至不能确定蚀心藤的本体究竟离他们有多远。也许此刻本体还悠闲地窝在水源边上,仅靠那些成千上万的藤条就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任何猎物都逃不出它的掌心。
事态已经远远脱离了他的控制。蚀心藤没有智慧,不懂得恐惧,它的胃就是它的大脑,即便是河鹿之血也不能让它退缩,即便他斩断它的手,它还有成千上万的手……那个男人说得没错,遇到蚀心藤,能跑则跑。可他还不见得就能跑掉。
……现在该怎么办?
即恒头一次觉得无计可施,藤蔓在林中肆虐,眼看鬓狗的数量已经在顷刻之间减少了三分之一,以这种速度下去,只怕捱不过半柱香,这山头的鬓狗就会被全部覆灭。
水至清则无鱼,妖魔无脑则天下无敌,这话竟然一点都没错。
可是他现在能做什么?一路追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和瑾,她竟然跑得挺快。还是说……一个不详的念头控制不住地涌上来:还是说,其实和瑾已经遇害了……?
他甩甩头,忙将这些念头统统甩在脑后。开玩笑,那个六公主可是被预言将会克天下苍生的煞星命,并且劫随三生,相当厉害的凶星,她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就死在这里?
可是越往前追,这种不安的感觉就越盛。他已经追着鬓狗跑了多远了?以鬓狗玩命的速度,怎么可能还追不上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子。可是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和瑾,她到底去哪了?她没有按照他的指示一路想前跑吗?
如果和瑾没有按照他的嘱托直线往前跑,他倒真希望会是如此。这么安慰自己的时候,一个红色的影子赫然间映入眼帘,他心念一动,转步向那红影而去。
到得近前定睛一看,即恒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片红色竟然是和瑾脱下的外服。
兜兜转转了这么长时间,他居然又回到了原处!
此时鬓狗仍然在没命地往前跑,当头的那一只早已经没入在夜雾里,找不到踪迹了。即恒默然看着它们一只只消失在视野里,发觉一切事物笼罩在雾中都是那么不真实。
这前方究竟通往哪里,前方到底有什么,前方的路……又在哪里?
从这里向前,真的可以找到出口吗?又或者,他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一直向前,一直走到尽头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在向着蚀心藤的巨口前进,一直向着死亡前进。
前所未有的无力与绝望爬上即恒的肩膀,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后悔,如果当时他没有扔下和瑾,没有自作聪明让她朝着错误的方向走,也许她不会有事……
如果他肯多信任她一点,如果他不介意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许她真的不会有事……
丝绸上冰凉的触感让即恒感到一阵发颤,好像这冰凉能一直冷到心底,上面早已没有了她的体温,就连衣服本身都已被鬓狗的齿爪□□得破破烂烂。眼眶渐渐泛起酸涩,他不明白这份心情究竟为何会如此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