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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一日游(2 / 2)


一阵风清幽地拂过她的脸颊,她趴在窗口看着枝头两只麻雀欢乐地蹦跶,想道:等即恒回来,会不会记得给我带礼物?

***

幽暗的屋里静悄悄的,每一双眼睛都紧紧盯着一只倒扣在桌上的碗,气氛暗沉而压抑,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姑娘,想好了吗?”一个老者声音沙哑地问道,他是这间店铺的老板,此时一只颤巍巍的手有力地握住碗底,白花花的长眉下掩盖着一双精光四射的双眸,“押大还是押小?”

柳絮坐在桌边悠闲地撑着下巴,淡淡一笑,却是问向身边的少年道:“小恒,你说押大还是押小,姐姐听你的。”

即恒不假思索地答道:“大。”

老者不禁微提高了声音提醒:“已经连开三盘大,小兄弟仍然执意要选大吗?”

“大就大,废话什么。”柳絮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将手中一摞子银票尽数拍在注台上,好整以暇地笑道,“老板,这一盘我们赢了你这家店可就是我的了,你可不许赖账哦。”

老人的长眉微颤了颤,嘴角亦有些哆嗦,沉默了半晌才说:“买定离手。”

柳絮笑盈盈地将目光落在那只按住碗底的枯瘦的手背上,而其余更多的视线也纷纷盯在其上,空气中紧张的气氛丝毫不亚于命悬一刻时的紧迫。

老人的五指紧扣住碗底,慢慢使力。人们的心也就跟着那口碗的移动而移动,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心跳声和咽口水的声音。唯有那坐于桌前的女子和少年神色自若,丝毫不见半分紧迫。

碗以一种难以想象的缓慢速度离开了木桌,在空中进行着纠结的心里斗争。老人额前流下一滴豆大的汗珠,粘在他同样花白的胡须上,在须尖凝成一滴水珠,悬而未落,看起来分外好笑。

可是此刻没有人敢笑他,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每个人都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珠瞪出来,滚到那碗底下去。

老人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心中更是绞痛无比。他已年逾古稀,本想再收个出息的徒弟就金盆洗手归家养老,却不料在这最后关头杀来一个天将,没几下就将他几十年的积蓄纷纷赔了进去,马上就连这店也要保不住了……

莫不是因为他年轻时作恶多端,终是老天给了他报应,让他倾家荡产,老无所依?如若真是如此,他只得在心中默默祈祷,盼望老天能够放过他上个月刚刚喜得的孙儿,他还什么都没享受过就要过上清贫的生活,从此命途莫测……上天有好生之德,给老朽一条生路吧……

上天有好生之德……

“老板,你快一点!都半柱香时间了你一口碗还没揭完。”柳絮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怒道。

老人手一颤,手中的碗陡然滑落出去,咣当一声落在木桌上,又沿着木桌划出一道弧形滚落,在一声清脆的声响过后干净利落地碎成了两瓣。

与此同时传来柳絮一声惊喜的呐喊:“六六六,大!我赢了!”她双手拍在木桌上站起来吼道,激动得难以自持。

而老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人们终于看清他长眉之下浑浊的双眼,此时那双灰白的眼眸中写满了惊恐与无措,弯曲的手指不停哆嗦着指向一边默然静坐的少年,胸口倏地窒闷,一口气上不来,竟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屋内死一般的空气终于开始流动起来,人们手忙脚乱地围住老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着“师傅”“爹”,哭声喊声一时间震天动地,举国哀丧也不过如此了。

即恒上前掐住老者的人中,不消片刻他就慢慢苏醒了过来,目光中满是心灰意冷之色道:“为何要救我,让我这把老骨头就这么死去算了……”

柳絮撇撇嘴不耐道:“本姑娘只是来试试手气,可没想要你的命。我还怕折寿呢。”

老人双目中流出一滴混浊的泪水,失声痛哭道:“这家店就是我的命,没了这店,我这条老命还有什么意思……”

周围的小厮闻言又爆发出一阵“师傅”“爹”齐刷刷的哀嚎声,柳絮烦不胜烦,忍着胃里的翻滚斥道:“行了行了,别哭了,假死了!本姑娘要你这破店干吗?”

她话音刚落,满屋的哀嚎声倏然停止,那么多双眼睛都齐齐落在她身上,她不禁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将即恒拉到身边,稳了稳心神问道:“你说是不是啊小恒?”

即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面前一群如狼似虎的吸血禽兽。那些人迫于即恒视线的压力,纷纷掉转目光佯装痛哭流涕道:“姑娘可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本姑娘稀罕你这间破店吗?”柳絮嫌恶地睨了一眼。

对面的男人立刻目放精光,尤其是那个方才还奄奄一息的老人,此时已浑身有劲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恭恭敬敬地对柳絮垂首道:“姑娘不杀之恩老朽没齿难忘,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柳絮眨了眨眼,似有些好笑,她正待出口回答却被即恒一把拉住,只听他淡淡道:“姐姐,若你已经高兴了,我们便走吧。”

柳絮何等聪明,当下便转过了弯子,柳眉横竖怒道:“好啊,老家伙!你是想套我的话来暗算我?”

老人连连摆手赔笑道:“不敢不敢,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位小兄弟说得对,姑娘若是尽兴了,老朽亲自送您出门。”

柳絮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可是即恒却在向她示意莫要再多生事。她余怒未消,指着那帮居心否侧的吸血鬼说道:“这些人为富不仁,出千骗取钱财不说,还私下扣押欠了债的赌徒殴打,简直坏事做尽!我们今日若是不修理他们,他们还会出来祸害一方!”

“姑娘你这是哪里的话?”老人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尖着嗓子道,“这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我可是……”柳絮犹自不愿罢休,衣袖却被即恒轻轻拉住,她诧异地看向他,只对上他一双云淡风轻的眸子。

即恒微微一笑,拉着柳絮就往门外走。老人及一干伙计连忙跟在后面谄媚着迎送。

柳絮心头憋着气,却不知即恒什么主意。只见他走到门口时忽地顿住,身后一干人顿时一个机灵,纷纷跟着停住。他回眸向身后扫视了一圈,唇边倏然勾起一抹笑容,轻声道:“姐姐你忘了,咱们不是教训过了吗?”

众人闻声无不颤抖,身上到处的伤痛都仿佛在一瞬间齐齐发作,屋内满目疮痍的惨状将恐惧重新笼罩上一干精壮汉子黝黑的脸庞。

柳絮愣了一愣,噗嗤笑出声来,吐吐舌头道:“是哟,我怎么忘记了。”她瑰丽的容颜上挂着蜜糖般的笑容,对老人说道,“老板,我们还会再来光顾的,希望运气之神永远眷顾我吧?”

老人哆嗦着嘴唇几乎要跪下去,讷讷地应道:“是,是……”

求你别再来了!!!

走出赌局后,柳絮心情大爽,无比满足地叹息道:“今天真是爽快。以前就想来赌一把,却总是没有机会。”她将沉甸甸的钱袋子丢给即恒,赞许地说,“这些都是你的。今天多亏了你,不仅让我过了把瘾,还当了一回女侠!”

即恒将钱袋还给柳絮,摇摇头道:“这些脏钱我不要,拿着都恶心。”

柳絮一脸惊奇地看着他,失笑道:“还有人跟钱过不去的。那不如我们就地找个地方花了吧,拿着不花多可惜。”

即恒不置可否,眼神轻淡,似乎在说随你的意。

柳絮实在无法从那双波澜不兴的眼眸中看出更多的情绪了,内心的好奇却是越来越盛。这孩子真是了不得,老实说一开始听到他的传言她还将信将疑,鉴于是小瑾手下调?教出来的人,她也就信了七分。不料与黑乌鸦一战竟会如此惊艳,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而如今,他给她带来的惊喜已经远不能用“惊喜”两个字来形容了,光这一点,傅明就只能含恨落败。

她啧啧两声,十分惋惜又嫉妒。难怪小瑾一脸不舍,怎么这么好的人她就遇不上呢?

“柳姐姐想去哪里,我自会奉陪。”即恒见柳絮半天没说话,以为是自己的冷淡触怒了她。他并不是故意要冷待她,只是今日他不想再为他人而强颜欢笑。不想笑的时候,他就可以不笑,这才是最基本的自由。

柳絮贪恋地伸手摸他的脸颊,这次即恒却没有躲,只静静地等待她的指示。柳絮越看越喜欢得紧,红润的唇色绽开一丝狡黠的笑意道:“姐姐想犒劳犒劳你,咱们去青楼怎么样?”

即恒一怔,乌黑的眼眸眨巴了两下,既没同意也没反对。

柳絮怪道:“怎么了,你想不想去?”

即恒微微摇了摇头道:“你想去的话,我会奉陪。”

“那就是不想去了?”柳絮索然无味地耸了耸肩,眉心微蹙不解地嘟哝,“我还以为男人都会喜欢青楼的,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青楼。”

即恒看了她一眼,神情七分正经三分淡然道:“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喜欢青楼,正如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涂脂抹粉一样。如果所有的男人都喜欢往青楼跑,那这世上的良家女子还嫁什么人。”

他难得说一回正经话,也很欣慰这番正经话被人听进去了。柳絮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喃喃道:“有道理。也有的男人不喜欢青楼,那成盛青也属于这种男人的行列吗?”

她突然问。

即恒怔了怔,眸中闪过一丝探寻的目光。

然而柳絮却背过了身不让他窥视自己,有些犹疑地问道:“你是他的部下,应该知道吧?”

即恒哑然半晌,眼眸转了一圈顿时失笑,他清咳了一声才慢悠悠地说:“做下属的怎好打探将军的私事,我不太清楚。”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已笑成了一团。别人还不好说,但是成盛青的话他敢打一百个包票,别说是去青楼,他身边保准连一个女人都没有!

柳絮见他言辞这般含糊,眉头就扭成了一片,过了一会儿又不甘心地问道:“那他至今尚未娶妻,可是有心上人?这你可知道?”

即恒默然凝视着柳絮踌躇的背影,她的背线条很美,婀娜而窈窕,像杨柳一般多姿动人。他完全可以想象到此时她是怎样一番紧张与期盼,统统躲藏在背后,不让任何人窥破这份少女的秘事。

“我到军中时间不长。”他不紧不慢,又咬字清晰地说,“但是不曾听说将军有意中人。”

僵直的背影倏地松懈下来,仿佛松了很大一口气,柳絮极力按住胸口扑腾的心,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快乐过。她缓了好半晌才稳住心绪,重新转过身来,一张俏丽的脸庞上仍浮着一丝红晕,她拉起即恒的手笑意妍妍道:“小恒,你帮了姐姐大忙,姐姐一定要犒赏你!”

即恒心头不安地挣扎道:“不必了,我真的不去青楼!”

柳絮失望地垂下肩膀,只好问道:“那你想干什么,说来听听。”

即恒默默擦了把冷汗,吐出一口气说:“我想回宫……”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竟会由自己主动提出来回宫。他本想借此良机溜之大吉,可是事态往往就是这样,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变化更加赶不上意外……

***

回到清和殿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了下来。黄昏的夕阳将一片瑰艳的光芒投进清和殿的大殿中,为这份清冷更增添了几分糜烂的萧索。

远离了街市的繁华再度回到清寂的宫城,竟令他产生了某种隔世之感。仅仅一墙之隔,欢闹更见欢闹,孤寂更显孤寂。

和瑾正抱着琵琶蜷缩在木椅里,头轻轻靠在椅背,发丝垂落一边盖住了白皙的容颜,兀自睡得昏沉。落阳覆盖在她脸上分外艳丽。

她正值一个女子最璀璨的年纪,可惜这份姣好的容貌与勃勃的生机都将暗沉在这不见天日的深宫里,直到它终于见得天日的时候,又难说是福是祸。

即恒悄声走上前,轻轻拨开盖住她脸颊的一缕碎发,心中忽地产生一丝悸动。他尚未明白这份感觉是什么,和瑾已经醒了过来。她睁开懵懂的睡眼,花了好半天才认出他来,呢喃道:“你回来了……”

“是,公主。卑职回来了。”他柔声答道。

“礼物呢?”和瑾问。

即恒怔了怔,没有听清。

和瑾迷蒙的睡眼清醒了不少,她没有追问下去,只略有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嘴里小声嘟哝道:“就知道你不会想到我……”

她放下琵琶,试着想要站起身。在椅子里睡了一下午,全身的骨头都在痛,她颇为艰难地站起来,顿时感到头晕目眩,即恒连忙上前扶住她,伸手搭在她的肩膀。

和瑾微怔,却不自禁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暖暖的。她想起睡意朦胧间,恍惚的梦境,轻轻一笑喃喃道:

“太阳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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