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被吓了一跳,及时伸手捂住嘴巴,一手搭住皇帝的肩膀上,被他急步横抱至楼顶。
楼顶有个视野宽阔的平台,繁星与焰火高挂,静动之美净收眼底。皇后头一次登楼,被眼前之景吸引住,几息后,才猛然想起自己还被皇上抱在怀中。
她轻轻挣了几下,轻声提醒道:“皇上,宫侍们要上来了。”
皇帝回头看了一眼,飞快地朝她脸颊蹭了一下,便将她稳稳地放在地上,还帮她将衣裳上的褶子抚平。
少年与青年面对同样的举动,感触是不一样的。皇后想起皇上距离上一次如此百般呵护自己之时,已过了将近十年的光景。再被他拦腰抱起,她已无法辨清胸中剧烈的心跳包含哪些情绪。
“梓童你看,那是牡丹花型,连绿叶的形状都惟妙惟肖,是苏州的端阳贡。”皇帝牵着她,在她耳边温声细语。
她侧头偷偷看去,他的脸被焰火映得忽明忽暗,表情一如少年时生动,仿佛这么多年都未曾改变……
她忍不住笑着回他:“嗯,很美。”
皇帝瞥见她的笑容,更加卖力地解说各式焰火,将这些年梦中的情景一幕幕重现。
然而这个世界的一切与他印象中截然不同,他记得乾隆元年的端午节,他与皇后各司其职,虽一直相伴,但无太多独处的机会。
更像是将他梦中的想念与现实糅合,似是而非地展示。
思及此,他伸手揽住皇后,与之并肩。
直至亥时,节庆的所有仪程才完全结束。皇后从楼上往下望去,见宾客、嫔妃大部分已散,只剩稀稀落落数人。她不知皇帝之后的安排,恭敬告退。
皇帝不放她,笑着说:“正巧,朕也想去长春宫见见大阿哥。”
皇后沉默半晌,仔细说道:“大阿哥早已睡下,皇上不如等明日再与之……”
“吴书来,告诉敬事房,今夜朕留宿长春宫。”皇帝截住皇后的话,笃定地看着她。
他让皇后冷静的时间够多了。
皇后只得柔顺答道:“是,皇上。”
二人各自沐浴之后同卧在床上,皇后忽然想起今日哲妃偶然提出的那句:“若是我熬不过,皇后能让大阿哥认在您的名下,亲自教养么?”
正仿佛之际,她听见旁边的人似向她靠近,情不自禁地闭上双眼。
——没想到皇上只是轻吻了下她的眼角,复又躺回原位。
皇帝以为她今日乏了,便嗅着满室的花香,如常安眠。
皇后听着身边均匀规律的呼吸声,情绪渐渐平复,同样进入梦乡。
起初她以为自己已经醒了过来,因为梦中的场景过于真实,然而梦中的人事与她经历的大相径庭,在其中她身心皆疲却依然不落贤后之名。
倒有些像之前被皇上冷落时的她的心境。
只是梦中的她自与皇上相遇后,一直备受宠爱与尊敬,他们居然还有过那么多的孩子!到第二个皇子死时,她再也抑制不住伤痛,放声哭出来……
“梓童,梓童……皇后?皇后,醒醒?你怎么了?舒舒!朕在这里,别怕。”皇帝被皇后越来越大的呜咽声吵醒,却怎么都没法让她从梦魇中醒来,情急之下连她的乳名都喊了出来。
……
“原来你小名叫舒舒,汉话的意思是绛紫色,确实很适合你。”少年牵着迷途的少女,将打听到的话说给她听。
少女羞赧地回道:“四皇子是怎么知道的!三哥说,姑娘的小名是不能让旁人知道的……”
少年忽然停下来,定定看着少女说:“我答应你,其他人在场时,我不喊你小名。”他的眼中光华灼灼。
少女与之对视,蓦地一怔。她的意思被曲解,懊恼却无从抗议。
……
然而他们成婚之后,这个小名也随着时日推移被抛之脑后,尤其是他登基之后,他只唤她“皇后”。
皇后终于醒了过来,她迷茫地睁开双眼,泪痕满脸衣襟半湿。
皇帝取来丝帕,爱怜地替她擦净泪痕,柔声对她说:“舒舒莫怕,朕陪着你。”
皇后还沉浸在梦魇之中,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满是歉意地抓住皇帝的双臂,垂头悲伤地说:“皇上,是我不好,我没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她眼眶微红,泪盈于睫。
皇帝顿住,忽然问她:“你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