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叶长生后的第二天,余美人和占锐回祖宅去祭了祖,然后启程前往福建。
叶长生请了半天假,和余声一道去送他们,临别前余美人开玩笑道:“阿声,到时候我给你订一套龙凤褂做结婚礼服吧?”
余声歪着头想了半天,然后点了点头,“行吧,不过……我穿着好看么?”
正在开车的叶长生抽空看了她一眼,鹅蛋脸干净细腻,鼻梁高挺玲珑,淡扫蛾眉,杏眼睁大了一副疑惑的样子,眉头微微皱成了个“川”字,他的眼神扫过她圆润的耳垂,再落在她同样圆润的戴着素银镯子和翡翠玉镯的手腕上,最后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
真是个在老人家眼里有福气的女孩儿,叶长生突然记起那晚吃饭时在她们聊天的间隙,林阿姨曾经一个劲的往她碗里夹菜,一边夹一边道:“多吃点,能吃是福。”
他仔细的想了想余声的反应,先是扁了扁嘴,然后将菜塞进嘴里,嚼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是一只进食的松鼠。
叶长生想到这里,忍不住微翘了唇角。
余美人听了余声的话,哈哈一笑,“好看好看,新娘子都是好看的。”
进安检口之前,余美人突然扭身跑了回来,余声看着她愣了愣,“美人儿,你落东西了?”
“阿声,你要好好的。”余美人倾身拥抱她,这次分别,再见已不知是哪个年月。
余声的眼睛迅速的湿润,她迟疑了片刻,然后用手环住她的脊背摩挲几下,“美人儿……小姑姑……你也要好好的。”
她年幼时被余美人拉着背古诗,念过一句杜甫的“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以前从来都体会不出里头的意思,直到亲人皆不在身边,某个夜晚她突然想起,才发觉人生里有些人就是这样动辄如参商二星,再难相见,这生养她的城市,她竟然有某一刻觉得自己像是无根的浮萍。
余美人松开她,转头向着叶长生,勉力维持着脸部肌肉的抖动,“长生……我家阿声就、就拜托你照顾了。”
“好,我会的。”叶长生淡淡的点了点头,他的心里其实并无多少离愁别绪,对于余美人托付的事情,在他看来是应该的,并不需要他人来提醒。
等他们过了安检,余声和叶长生转身离开,回去的路上余声的情绪一直有些低沉,叶长生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开口安慰道:“……别想太多了,要么有空你可以去澳洲走走,总是能见面的。”
他的语气平静,让余声听了有种奇怪的感觉,她转头看看他同样波澜不惊的脸,突然疑惑道:“长生,你……你好像对离别这件事没什么感觉?”
叶长生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习惯了,从我记事起,我一直处于离别中。”
余声又想起了他的父母,“叔叔阿姨经常是在国外?”
“大部分时间是,过年都难得回来,每次回来待几天又要走,常常是我早上起床他们还在家,放学了他们就已经走了。”叶长生无奈的叹了口气,但也没有更多的情绪了。
余声也点了点头,“是因为他们怕你受不了分别才趁你上学时走的吧。”
“他们的行程是有专人安排的,巧合罢了。”叶长生反倒疑惑的看了一眼余声,而后解释道。
余声眨了眨眼,觉得有什么迅速的破灭,然后扁了扁嘴叹了口气。
离愁别绪很快就被生活的琐碎淹没,余声和叶长生一个忙于茶铺,一个忙于图纸和工地,只有夕阳快下山时对着一杯清茶才能说上几句话。
第二天是周末,叶长生休息,早上他就到了玉露堂,帮余声将货架上的东西清点过一遍之后,他突然道:“阿声,我下午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组织的茶叶品鉴会,抱歉晚上不和你一起吃饭了。”
余声愣了愣,随后笑着问道:“这样……是什么茶的品鉴?”
“婺源茗眉。”叶长生想了想,应道。
“那么巧,店里今年的茗眉不错,你要带一些去吗?”余声听了,关切的问道。
叶长生愣了愣,摸了摸鼻子,有些犹豫,“这样好吗?”
余声笑着点了点头,“有什么不好,自己家的东西,就这么说定了,待会儿我给你拿我的那罐就好了。”
叶长生听出她话里的亲近,这是和以往不一样的,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叶长生离开玉露堂之前,余声将一个白瓷茶叶罐递给他,他接过来看了眼,罐身的红签上端正的簪花小楷写着“珍眉”二字,他眉头一动,还没开口就听到余声道:“这是今年谷雨前两天才采摘的茶叶制的,我瞧着还不错。”
婺源茗眉在正常气温年景,新茶一般在谷雨前十天内即可产出,而真正叶片营养丰厚的茶草应在谷雨前后几天内,例如叶长生手上的这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