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倾身,一手扳过池弥的左肩,才发现他闭着眼,脸色苍白。
“池弥?池弥!”
副驾头枕上暗红色的是什么?戎容吓得手都发抖。
池弥却睁开眼,微微回头,对她使了个眼色。
戎容憋住溢出口的恐惧,再没发出半个声音,但一路之上始终死死地盯着池弥的侧脸,只要他一闭眼,她的心就吊到喉咙口。
好不容熬到家,戎容一刻不停地跳下车,拉着池弥就往楼上走。
池弥没忘了拿走副驾驶的头枕,被她拽着快步上楼,等进了她的卧室,他才疲惫地往后一靠,背抵在墙上,无奈地说:“大小姐,你走得太快了。”
戎容把椅子推到他面前,带着哭腔说:“你坐下,给我看看。”
“没事的,皮外伤。”
“池,弥!”眼眶都红了。
池弥只得乖乖地坐下了,只觉得一双微凉的小手拨过他的头发,小心翼翼得像是在拨定时炸|弹的引线。
“破了……”戎容心疼地说。
池弥要起身,“别看了,回头我洗洗上点药就行了。”
“你怎么上药?你自己连伤口都看不到,”戎容一把把他按在椅子上,凶巴巴地说,“再动一次,我就给爸爸电话。”
池弥果然没动了。
她却软下声音,“……骗你的。”她才不会跟父亲说,所以才会在司机面前替他隐瞒。
如果戎正廷听说这种事,八成会让她转学,或是干脆继续请家教。可她不想,如今每天上学放学,晚上补习,她挺享受这个过程,尤其是池弥这家伙乖乖地被她拿数学题血虐,过瘾得很~
“怎么办?头发盖住伤口了,不好上药。”戎容在他身后,为难地自言自语,“如果去医院,一定会被孙姨发现的,那爸爸下一分钟就该知道了。”
“不用去医院,两三天就好了。”池弥不想看她苦恼,“或者就说我自己摔的。”
戎容戳了下他的肩,“你以为孙姨跟你一样好骗呐?”
池弥:“……”
“有了!”戎容绕到他面前,四目相对,“你乖乖坐在这里,我没回来不许离开。”
她眼眶和鼻尖微红,因为着急微微沁着汗,皮肤白得透明,池弥一时间挪不开视线。
“听见了没有?”
“嗯,不走。”
得了他的承诺,戎容才转身出门,下楼的脚步声焦急。
池弥坐在椅子里,后脑勺隐隐作痛,头有些晕,鼻间都是戎容卧室里浅浅的茉莉香,她喜欢用熏香,他不识得那些奇奇怪怪的瓶子,但很喜欢闻她身上的气味,会让人骤然平静。
忽然,床头柜上的一只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纸袋上的英文字母有些眼熟,他不认识这牌子,只是从前在场子里打拳的时候,似乎在哪儿见过……
戎容很快就回来了,怀里抱着个纸盒子,拖了只脚凳放在他面前搁盒子。
池弥低头一看,“……电动理发器?”
“别怕,伤口那儿我会改用剪刀的。”戎容卷着衣袖说,“跟孙姨借来的,不知道好不好用,我还没试过。”
池弥:“……”
理发器打开,小小的电机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低头。”小手轻轻地按了下他脖子后面。
池弥低头,刚好看见阳光里他俩的影子,合而为一。
他脾气硬,这世上,能这么理所当然叫他低头的,也只这姑娘一人。
细碎的发丝窸窸窣窣地落了下来,戎容笨拙又小心地绕开了他的伤口,把其他地方的长头发都剃成了板寸。
只不过,初次操刀,出品是可想而知的惨烈。
戎容拿着理发剪,这边修修,那边修修,越剪越心虚,“不然上过药之后,我陪你去一趟理发店吧……”
池弥抬手,摸了摸毛茸茸的板寸,“不用,蛮好。”
“别乱摸,”戎容打掉他的手,“伤口还没上药呢!”
池弥放下手臂,下意识地摸了下被她拍过的手背。
戎容拿了药膏,轻轻地替他上药,摒住呼吸,生怕自己毛手毛脚地弄疼了,直到处理妥当,才开口,“疼不疼?”
“不疼。”
“骗子。”不疼为什么额头上都是汗?
戎容丢开药膏,弯下腰贴近他的脑后,鼓起嘴轻轻地吁气——小时候弄破了伤口,孙姨都是这么做,会好许多。
可她不知道,池弥额头的汗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憋的,理发的时候她的手指一直在轻柔的碰触,像羽毛不住在撩拨,他早就想落荒而逃了。
如今倒好,她给伤口吁气,三口里倒有两口都落在他的耳廓,又软又柔。
池弥猛地站起身,“不疼了。”
戎容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感染发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