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衍之免于顾检安的暗讽，一点儿没往心里头去，只在果盘里头拣了个橘子，慢条斯理地剥起来：“说起来……我上月在大明寺后面的枫树林里头，见到一位夫人。”
顾检安盯着段衍之手里头的橘子，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见到了一位夫人，然后？”
“然后……”段衍之将手中剥出来搁在手心里头的橘子皮拢在桌上，开始挑橘肉上的白色静脉，“然后我把她，误认成了……阿宁。”
“人家的孩子都生了五个了，你还这么惦记着她是何苦？”顾检安说着，劈手将段衍之手中的橘子抢了过来，自掰开吃起来：“我看皇上早就对你生了疑——要不然干嘛把你迁到扬州来？段衍之，你就放下罢。天下女人何其多，何必一头撞死在顾检宁这颗老树下面？”
段衍之悠悠叹了一口气，又新拿了一枚橘子：“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顾检安嗤笑一声，不作答。
段衍之将手上的橘子剥得干干净净一点白丝也没了，才斯斯文文地吃起来。
吃了一瓣，段衍之似若有所悟，道：“说起来，我撞上的那个，长得像阿宁的人……正是你下榻的薛府里头的二奶奶。这薛二奶奶还真当是个人物。当初她为嫁入薛家，真真是闹得满城风雨，几乎要和定远侯断决父女关系……”
说到这儿，段衍之顿了一顿，手里头捏着大半个橘子，回头看向顾检安：“对了。我记得，你娘好像是到定远侯府上提过亲？”
顾检安脸上的笑登时隐去。他冷冷地瞟了段衍之一眼，才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嗯。我娘是向她家提过亲。”
段衍之脸上略有诧异神色，问：“顾侯夫人都提了亲了……那这门亲事，是你认同了的？”
“怎么可能！”顾检安吃不下去了，将橘子往桌上重重一拍，“这完全是我娘自作主张！我都打包好行李准备在下定那天跑了的！谁知那定远侯小姐不识抬举，先我毁了婚！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段衍之了然一笑，不语。
顾检安反反复复地强调了几遍“岂有此理”，才平复些情绪，拿起手边的茶杯，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段衍之等着顾检安一连喝完三杯茶，又说：“不管之前是张侯小姐悔婚还是你逃婚，总之现在人家出嫁了，成了薛家的二奶奶了……你若是一定要在薛府住，就老实些，别给人添堵。尤其是你和她还有这一层尴尬的关系在，见着了，还是绕着走罢。”
顾检安冷笑一下，说：“我为什么要绕着走？！悔婚的是她，又不是我。我才是那冤大头呢！凭什么我要怕她？！”
段衍之无奈地看着好友，扶额叹息：“顾检安，你能不能别这么计较？！那些个被你拒过婚的小姐没有二十个也有十七八个了。你可见过她们这般对你耿耿于怀的？”
“这岂可相提并论？”顾检安抓了把花生往段衍之身上砸了去，“不许提这事了！闹心。”
段衍之不避不闪，让那一把花生洒了自己满身，才一个个拍掉——
“好，不提，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