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琛在赵王府休养了几日,风寒渐愈。
这几日来,赵王府上对她的照料极其周到,嘘寒问暖,大大小小的事宜,哪怕细致到一盅羹汤,皆是精心按着她的口味烹制。
只是,云珩却并没有再露面。
他再也没有来见过她。
一开始,苏子琛还不觉有异,但数日过去,便自然也察觉到了。
邱姑同她说,殿下每日都会过问她的情形,事无巨细。
那他为什么不当面来探看她呢?
苏子琛有些怔忡。
她忍不住将这几日发生之事在心中过了一遍,便隐约觉得,他大约是在顾君钰来了那日后,开始变得这般“疏离”起来。
她心中有些发堵。
她自幼得顾府庇护,与顾家之间的情谊本就不比寻常。那日,她抗拒顾君钰对她的心意,更是对他存了愧疚之心。
可是,在这个她最需要云珩陪伴的时候,不知云珩究竟在想些什么,竟见都不来见她。
他这般模样,她便是再好的性子,也难以若无其事。
一时之间,她只觉心烦意乱。
第二日,她便对邱姑言道,想要向云珩辞行,回苏府去。
主上的心意如何,邱姑等人皆看在眼里,在邱姑心里,早将她当做半个王府中人看待了,如今见她不过才住了几日便说要走,先是一怔,随即面露难色,道:“姑娘,殿下一早便奉召入宫去了,不如你且等一等,待殿下回来了,姑娘亲自去同殿下提回府的事,不是更好?”
苏子琛微微笑了一笑,道:“不必了,我手书一封,请姑姑转交殿下便好。”
邱姑还想再劝,苏子琛却已修书一封,交给了她,随后便与众人辞别,带着知书回苏府去了。
邱姑手里攥着她写下的这封信,犹如攥着一个烫手山芋,好一阵坐立不安。
她心焦不已,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等到云珩回了王府。
她忙将此事禀告给他知道。
云珩接过她递来的书信,展开一看,便见苏子琛一笔清丽的小字,说的是,连日叨扰,多谢他府上多方照料,云云。
怎么看,都有些隐隐的负气之意。
邱姑见他盯着那信,面色十分的不好看,想要开口说几句,却见他将那信笺折起,收在袖中,就这么走了。
“哎,殿下——”邱姑唤了一声,他只当没听到。
邱姑也不知这两人闹得什么别扭,又好气,又好笑。
便只能立在原地,目送他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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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苏子琛大好,自是回京兆府衙署不提。
在衙署遇见顾君钰,刚开始面对他时,她尚且有些不安,但见他待她一如往昔,并不因此存了芥蒂,她这才心中坦然,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几日以来,她却见他总是似有几分心事,她每每察觉,想要问上一问,他总是不着痕迹地避开。
苏子琛疑惑之余,便觉大约他是不想让她知道的,也就不再多此一举。
又是数日过去,寒冬之际,朔风凛冽,即便如此,帝京城内却不因天时而见寂寥,大街小巷仍是人头攒动,热闹繁盛。
帝京东市有一处著名的雅致园子,却是闹中取静,格外静谧。
这处园子本是前朝一位侍郎所有,园内开挖湖渠,遍栽花木,是个连里头的亭台楼阁也要比别个精巧的所在。
到了本朝,如今这园子便传到了那侍郎的后人手里,这后人是一名富绅,爱广结善缘,便将这园子用于会友宴宾,且分文不取。久而久之,这处园子便成了京城里有名的景致。
此刻,园子的正门前,有侍从正恭立着迎候,似是等着人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便见巷子口有一顶软轿缓缓而来。
行到门前,软轿随行的仆役上前,掀起帷帘,搀扶轿中的人出轿。
侍从抬眼瞧去,见那软轿中的人是一名罗裙锦绣,玉貌花容的少女,忙低首,引一行人入内。
这处园子除了会友宴宾外,也多有议婚两家的才子佳人选了此处为相看之所。
侍从事先得了嘱咐,知道这少女是朝中一位重臣之女,前来与人相看,旁的不许多问,故而自是小心随侍,不敢怠慢。
侍从将一行人引到园子后面一处雅阁内,奉茶后,便退下。
一旁的仆役们也都退至雅阁外把守。
隔着一道珠帘,顾君钰原自静静等候,见此,忙起身步出,与来人见礼。
少女粉面含羞,敛衽而礼。
“见过仰止哥哥。”
这少女正是当朝王丞相的小女儿王纨。
顾君钰与她见礼,又请她坐下,一时却不知说些什么,便微微一笑,道:“当年我在这附近的庙会遇见你时,你与长姐走散了,却浑然不怕,还笑眯眯地问我要糖吃,那时我还道你是哪家的小丫头,直到送你找到你家的马车,才知你是王丞相家的女郎。”
他笑着道:“说起来,我们有数年未见了,你可都好?”
王纨瞧了他一眼,亦笑,垂首,轻声道:“我都好的。”
顾君钰便又点了点她面前的茶,道:“听你二哥哥说,你喜爱君山银针,便着人奉了。”
王纨抿嘴一笑,向他道谢。
言罢,二人便一时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