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钰在侯府的花厅等了许久,也不见齐允回来。
倒是齐允的祖母,齐家老夫人听说他来了,欢喜得很,命人请他过去叙话。
他满心里的焦躁也只得压服了下来,先去拜见齐老夫人。
齐家世代勋贵,齐允是老侯爷长子,自幼便被请立为世子。前几年老侯爷去世,齐允便承袭了侯府的爵位。
先帝在时,便替当时的太子,如今的陛下定下了齐家嫡孙女,齐允的亲姐为太子妃,便是当今的皇后。
皇后端庄淑慧,与今上是少年夫妻,成婚头几年,恩爱逾常。
今上十分喜爱齐皇后,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身边除了皇后,没有其他妃嫔。皇后诞下皇长子后,皇帝便立了皇长子为太子。
然而,好景不长,自凌贤妃入宫后,帝后失和,皇后遭到陛下冷落的流言便开始悄然传出内廷,连朝中大臣都有所耳闻。
但好在,皇帝虽冷落了皇后,但对太子却始终器重如常,不曾亏待分毫,反倒是对凌氏这几年的跋扈,多有敲打申饬。
这些却都是外话了。
齐顾两家是世交,素有往来,齐允与顾君钰自幼相识,交情匪浅,非如此,顾君钰也不能上门来求。
顾君钰一到了堂上,见了满头银发的齐老夫人,纳头便拜。
“顾仰止拜见老夫人。”
齐老夫人笑着连说了几声“好”,叫他起来,道:“仰止啊,多日不见你来咱们府上了,近日可好呀?”
顾君钰忙道:“多谢老夫人挂念,仰止一切都好。”
齐老夫人点了点头,又上下看了看他,越看越是喜欢,忍不住不知第几次地提起了话头,道:“仰止可有了佳媳?”
顾君钰面色一僵,忙道:“不曾,此事但凭父母大人做主。”
齐老夫人听了,恨恨憾叹:“若是我家还有一个孙女便好了,定要将她给你做媳妇才好!”
说着,她指着顾君钰,又对左右团团言道:“看看,你们都看看,多好的儿郎啊……”
左右的侍奉都掩嘴轻笑,附和着齐老夫人逗趣。
顾君钰叫齐老夫人说得面红耳赤,好不容易寻了一个借口,又答应了老夫人留下用膳,这才得以逃脱,遁了出来。
这一番打岔,倒是将他原本的郁躁消散了些许。
他又等了一会,终于等到齐允归府,便打叠起精神,迎上前去。
他与齐允厮见毕,齐允便命随从退下,自己叫了顾君钰一同去了侯府的书房相谈。
顾君钰将话在心中滚了又滚,终是将来意道明了。
“侯爷,如今苏子琛已经陷在大长公主府里数日,情形如何一概未知,实在令人忧心。不瞒你说,我曾去过驸马都尉府要人,但却被人所阻,也曾入宫求见陛下,结果如何你当日也都看到了。我实在无法,只得厚颜来求,恳请侯爷看在往日的交情,帮上一帮。”
齐允听了他一番恳切言辞,沉默了一会,才道:“仰止,本侯与苏大人也算是有几分交情,如今他落难,按说我也该尽一份绵薄之力,何况又是你亲自上门来求。但,我所虑者,也请你谅宥。”
顾君钰忙道:“此事,终究是大长公主驸马都尉府扣押了朝臣,大长公主到底是天家的人,皇后出面,管一管皇家之事,也是应当之分,入情入理的。”
齐允看了他一眼,道:“便算是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他复又沉默了半晌,才道:“但你也不是看不出来,这些年,陛下与中宫之间,早已不是当年的光景了。”
顾君钰听他如此推心置腹,心知今日之行怕是难了。
齐允叹了口气,道:“我姐姐虽贵为皇后,可也有许多的不得已之处。苏大人这件事,目前看来,陛下不想出面,既如此,我又如何能做让皇后为难之事?”
顾君钰思忖了一会,道:“侯爷,我明白你的难处,可若不是事情到了这般地步,我也不会求到侯府上。侯爷请听我一言,若是还觉得不妥,我绝不会让侯爷为难。”
齐允沉默了一下,道:“也罢,仰止,你说来听听。”
顾君钰便道:“侯爷请想,此事,虽有大长公主诉于陛下在先,但陛下并没有下明诏,正因为如此,圣意如何,现在便还不可妄揣。既然没有陛下的旨意,他们驸马都尉府这般行事,便是师出无名!苏子琛是堂堂廷臣,大长公主驸马都尉府如此不明不白地将朝廷命官关在府牢里,传扬出去,岂不是大大有损天家之德?”
他说到这里,见齐允面露沉吟之色,便又接着道:“况且,就算是苏子琛当真犯了过失,她被关押了这几日,也已受了教训。不如先将她放出来,交由陛下圣裁,方是正理。”
齐允听了,又是沉吟片刻。
顾君钰又道:“侯爷,能否请侯爷将这些话诉于皇后跟前?我知皇后殿下是明理之人,这番道理,想必皇后是听得进去的。”
齐允起身,来回踱了几步,转而对顾君钰道:“不错,你说得不错。此番陛下看似不出面,按理姐姐也是不会理这桩事的,但你以天家之德来说服中宫,却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