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琛静默了一会,缓缓道:“是你。”
玉宜掩唇娇笑。
“自然是我。”
她瞥了苏子琛一眼,笑道:“听闻苏大人足智,屡破奇案,果然这么快便能转过弯来,委实令人佩服。”
苏子琛淡淡一哂:“郡主谬赞了,臣到了如今,还是没能看明白,此案究竟是如何做下的。”
玉宜仍是笑着道:“苏大人虽擅于断案,怎的却破不了你自己身上这桩呢?大人现在,一定很想知道此事的真相,只可惜,我今日心情甚好,实在不想谈论这些扫兴之事,倒是要叫苏大人失望了。”
“不过所幸,这桩案子也无须苏大人来破,苏大人还是少牵挂才是。”
苏子琛看向她倨傲的面孔,沉默了片刻,道:“臣还有一事不明。”
玉宜轻轻一笑:“说罢”。
“敢问郡主,臣何德何能,可以令郡主这般费心筹谋?”
玉宜保持得极好的笑容有瞬间的扭曲,但很快恢复了本来的神色。
她轻启朱唇,笑着道:“苏大人错了,你自然是没有能耐,叫我这般费心的。”
她微微垂下脸,凝目看向苏子琛。
“大人只需明白,我的表哥,赵王殿下,不是你能招惹的,否则……”
她的语调一变,忽地便收了融融笑意,冷声道:“否则,我轻易便可以让你陷入今日这般的境地!”
苏子琛听了她前后一番话,顿时觉得一阵寒意涌上了心头。
果然如此,郡主竟不知何时知晓了她是女子,又因了赵王的缘故,才会这般构陷于她。
她如今遇到的这一场莫名的牢狱之灾,真的是起于面前这位郡主的妒恨。
她竟无意间成了郡主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样的情形,她此前从未遇到过,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沉默下来。
她的沉默,看在玉宜眼中,却完全是另一番意思。
这彻底激怒了她。
她蓦地对面前之人恨声道:“苏子琛,我是天家郡主,大长公主唯一的金枝玉叶,奉劝你一句,还是不要与我作对的好。”
苏子琛的面色冷了下来,道:“郡主,恕臣直言,一个人是什么身份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仁心难得。”
玉宜的眸光陡然转厉,道:“你敢讥讽于我?”
“不敢。”苏子琛冷冷一笑,道:“臣只是在提醒郡主罢了。难道郡主以为,殿下会心悦一个不择手段,构陷无辜的人吗?”
“住口!”
玉宜勃然大怒。
“贱人!你可知我与赵王有婚约在身,安敢无礼至此?你不要以为表哥会为你撑腰,便能这般张狂!”
苏子琛简直觉得无奈,道:“郡主要如何才能明白,臣与殿下并无郡主所想的苟且?”
“有没有苟且,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以为你百般勾引,他便会对你回护吗?”
她忽地露出一丝带着十分恶意的怜悯,道:“不妨告诉你,就算他想护着你,恐怕也不能如愿了。苏大人一定想不到,我前几日得了消息,知晓了表哥的仪仗才刚从边地启程,不出半个月是绝对回不来的。”
她说着,慢慢敛去了怒意,又恢复了那般胜算在握的模样,缓声道:“苏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却罔顾礼义廉耻,利用御赐之物构陷我府上,好在我母亲宽宏,只是将你下狱,不曾拷打,也不曾虐待。岂料,大人却硬是不知好歹,连府上的饭食也不肯进,实在可恶。看来,还须关你几日,才能令你好生自省。”
她狠狠地盯了苏子琛一眼,道:“如此,你便在这里好好享受罢!”
她见苏子琛面色淡然,默然不语,这才像是欣赏够了,满意地笑了一笑,又像来时一般前呼后拥,转身而去了。
待玉宜走了,在附近听了个大概的知书忙问苏子琛可安好。
苏子琛同她说,让她不必惊慌,便不再做声。
她心中思量,玉宜心思深沉,她既敢这般将谋算说出来,想必把握不小,却不知她还有何等手段没有使出来。
她一时不察,使自己落入险地,虽心中惶忧,可是方才听玉宜说及云珩无法庇护于她,却并不觉害怕。
一来,她早已下定决心不与他有什么牵扯,二来,也不愿他当真为了她与自己的嫡亲姑母大动干戈。
可心中另一角落,却又忍不住生出了几分难言的酸涩,不知不觉便想起了当日与他在棠心谷同行历险,虽也是处境艰难,身边却有人可以仰仗依靠。
如今,却是一切都不同了。
她想到这里,便对知书道:“不要怕,我们一定会有法子出去的。”
这话既是说给知书的,也是说给她自己的。
她安抚了知书,便觉身上又是一阵倦意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