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便低下头,一时不敢去瞧玉宜的面色。
去时,是一名女子并一名丫鬟,回来的时候,却是苏子琛与他的书童。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玉宜早在红萼向她禀告,得知赵王派人接了苏子琛去别宫时的情形,便已笃定她是女子,如今得了准信,反倒不见了最初获悉此事的恼怒嫉恨。
她几乎是有些慌乱地对红萼道:“即便那女子就是苏子琛,即便是表哥迎她去的别宫,或许也是另有别的原由,未必便如我们所想的。你说,是不是?”
红萼听了,一时嗫嚅,不知该如何答她。
玉宜霍然起身,道:“吩咐下去,备车驾,我要去赵王别宫。”
红萼一怔,忙劝阻道:“郡主,您这是何苦?”
玉宜却道:“不必多言,备车!”
红萼见她面色冷凝,便也不敢多拦,照做不提。
很快,玉宜带着红萼与绿荷出了府。
待她们一行人赶到赵王别宫,已是傍晚时分。
云珩听闻下人来报,命人将郡主迎入。
不一会,玉宜含笑而来,见了他,敛衽行礼:“玉宜见过表哥。”
云珩一笑,道:“天色将暗,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玉宜笑得娇俏,道:“怎么,表哥这是不欢迎我来?还是嫌我搅扰表哥用膳了?”
云珩不明她的来意,只道:“怎么会?正好,厨下确是刚制了晚膳,本王这便命人添菜,你一道用些罢。”
玉宜含笑点头。
她与云珩一同用了晚膳,待宫人撤下宴席,便柔声对云珩道:“表哥,昨日母亲宴客,我亲自下厨做了一道消暑的冰饮,因想着表哥这处没有,今日又特意新做了,拿冰镇了,带来了别宫。”
她说罢,忙命绿荷将带来的食盒送上,将里面的西瓜盅取出。
她抬首,一双美目期盼地望着云珩,道:“表哥,可愿一尝?”
云珩沉默了片刻,道:“有劳你了。只是,本王实在不惯这些小食,倒是辜负了你一片美意。”
玉宜听了,很是失望,道:“表哥,我特意从府上带了过来的,表哥怎么忍心?”
云珩想了想,缓声道:“要不这样,这一阵天热,本王的亲卫在外值守,必定倦累,不若拿去赏了他们,可好?”
玉宜一怔,面露不快,随即便忙又笑道:“表哥所言极是。我在闺阁之中,曾听人说,表哥待将士如亲,传为美谈,我这小点也当如此。”
说罢,便命绿荷将那些带来的西瓜盅送出,给赵王的亲卫。
云珩瞧着她,淡淡道:“你原不是这样想的,何必为迎合本王心意,强作欢颜。”
玉宜一怔,因被他一语道破,有些难堪,垂首,讷讷道:“表哥……”
云珩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忍。
若说他从前,还并未将这些儿女情丝放在心上,如今他自己也尝过了动心的滋味,如何不知其中的苦涩甜蜜?
他缓和了语气,道:“玉宜,你不必如此。许多事,勉强不得。”
玉宜怔怔听着,待品出了其中意味,倏而抬首,见他神色淡然,看似已是全都明白了。
顷刻间,她心中又是羞惭又是恼恨,只觉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
她急急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想先回去了。”
云珩便叫人一路随着驸马都尉府的马车,护送玉宜回去。
玉宜一上了马车,所有的委屈伤心便再难忍住,都化作了泪珠,争先涌了出来。
她流了一路的泪,等回到驸马都尉府,却已然渐渐平静下来。
她擦干泪痕,命绿荷与红萼替她重施粉黛,又坐了一会,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红萼试探着问道:“郡主,该入府了。”
玉宜不语,又过了好一会,才幽幽开口道:“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连身份都见不得光,他却偏偏要对那样一个人好,连看旁人一眼都不肯……”
她顿了顿,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地道:“苏子琛之事,事关殿下,你们需得闭紧了嘴,不许传扬出去,免得对殿下不利。”
红萼与绿荷皆应是。
玉宜又开口,语声冷肃,道:“吩咐你们的事情,要尽快办妥。”
二婢互看一眼,齐声再应。
红萼虽面上唯唯,心中却是一惊。
她了解她的这位主子,知道她对赵王情根深种,绝不会轻易放弃。听她的意思,也果真是还未对赵王死心,且对那苏子琛恨之入骨。
她有心劝解,却又怕被责怪,不敢启口。
玉宜没有再说什么,命她二人服侍,下了马车,昂首进了府中。
****
赵王别宫。
云珩送走玉宜后,静立了一会。
随即,他敛去思绪,召来部下商议事情。
边地新近换防,皇帝有命,令他巡边,过一阵便得出发,诸多事项,需得提前议定。
待事情议完,众将散去,已是亥时。
夜色深沉,云珩独自一人,往自己的寝居行去。
中途路经苏子琛这两日曾小住的院落,他在她的庭院外面伫立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进去看看。
他头也没回,径自离去了。
数日后,赵王云珩代天子出行巡狩,煊赫的仪驾自京城一路而出。
在赵王离京后没几日,许久没有新奇消息的帝京忽地便新添了一桩传闻。
这传闻迅速流传于京城的大街小巷。不出一个月,人人都开始议论起了赵王殿下与大长公主府上小郡主的这桩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