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君轻轻地点了点头,抬首对她道:“季大人素来雅好琴音,前几日得了一套极好的曲子,便与小女子提起,在他昨日散衙后,让小女子过府,与他共赏琴奏。衙门散衙约在申正,我算好他回府的时辰,便赶在酉时到了季府。”
苏子琛道:“你过府后,可觉得季郎中当时有什么异常之处?”
香君:“回大人的话,因新得了那套曲子,季大人很是高兴,那曲子弹奏起来也确是动听,除此以外,小女子实在看不出他有何不妥。”
苏子琛沉吟了一下,道:“你何时离开季府?”
香君:“小女子一个妇道人家,夜间行路不便,且需赶在宵禁前回东市。因此,小女子听完琴,又与季大人略聊了几句,没多久便回来了。小女子记得,离开季府时,大约是刚过戌时。”
苏子琛问到此处,便觉得再无可问。
她正欲结束问讯,忽而又想到一事,对香君道:“香君姑娘,昨夜在季府时,你可曾焚香,以助琴鸣雅音?”
香君先是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不错。大人也知,小女子擅于此道,昨夜在季府点的便是当日传于大人的那香,名蘅芜三阙者。”
苏子琛点了点头,一叹,道:“此香确是奇香,只可惜,季郎中已去,往后再不得享香君美意了。”
香君垂首,默然不语。
苏子琛便对顾君钰道:“府尊,下官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顾君钰颔首,对香君道:“本府叨扰了,这便告辞。”
又劝香君节哀,叫她不必相送。
香君应了,仍坚持恭送他们到了香府斋门外,方才回堂上去了。
因香府斋做的大多是女客的生意,未免冲撞,店面特意选在一条闹中取静的巷子里,此刻门前过往的行人并不多。
顾君钰与苏子琛出来时,并不曾碰上什么人,四下里倒是又空旷,又安静。
顾君钰便不急着回府衙,转而对苏子琛道:“你觉得,那女子方才说的,是否可信?”
苏子琛道:“对答甚是流畅,观其言行,亦不像作伪。”
顾君钰听后,沉吟片刻,又问道:“我知道你与她早就相识,以你之见,你觉得香君此人如何?”
苏子琛想了想,照实道:“有林下风致,恩怨分明,不似大奸大恶之人。”
顾君钰点了点头,眸中有一丝疑虑闪过。
“我总觉得,她对季茂朗的死,似乎并不是很伤心,而且,她对此似乎也没有什么想要遮掩的意思。”
苏子琛道:“我也有同感。她的神情太过平静了,未来的夫婿死了,她却并无多少哀戚,这难道不奇怪吗?还有,倘若不是季茂朗此时出事,过一阵子,她便要嫁给季郎中了,但是,她方才对季郎中却始终以‘季大人’相称。若说是因为当着我们外人的面,有所不便,那么,称呼季郎中的表字亦是妥帖,但是,她却偏偏用了那么一个见外的尊称。”
顾君钰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方道:“或许他二人之情甚为平淡,所谓相敬如宾,也是有的。”
“是了,这也算不得什么证据,不过是你我的直觉罢了。”苏子琛颔首,道。
二人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谈论下去,各自上了轿子,叫轿夫照着来时原路,往京兆府衙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