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四省早已尽数沦于日本人之手,伪满国得?到承认,如今平津已是?华北最前?沿阵地。一旦平津失守,则华北危矣!”
首都大学文科礼堂的演讲台上,穿白袍戴眼镜的男生愤而?陈词。
“日本驻军公然越过边界侵犯我?国主权,与我?军开?战。而?统管冀察两省、平津两市的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仍畏缩不前?,抱有求和之幻想,罔顾政府指示,陷平津前?途命运于泥沼,实乃卖国之举!”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坐在第一排的另一名男生站起身来,转身面向众人:“日军此次明火执仗,公然挑衅,华北大难临头,必有一战。”
“二十九军何基沣旅长一年前?组织建立‘首都大学生暑假军事集训队’,自?卢沟桥事发后,也坚持奋起抵抗,给予日军以痛击。”
“我?提议,即日起,尚留在首大和景行中的学生,同?首都军民一道?,到前?线去,同?何旅长一道?,坚守阵地,尽我?们青年学生的力量,慰劳军士、与官兵并肩战斗,保卫首都!”
他振臂高呼,台下一呼百应。
“保卫首都!”
“保卫卢沟桥!”
“一尺一寸国土,不可轻易让人!”
“援助二十九军,抗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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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酷暑难捱,知了?在树枝上叫个?不停。
木门?吱呀一声在眼前?关上,时欢用袖子揩了?揩快要?流到眼睛里去的汗水,蹲下来点数新收集来的麻袋。
鹿鸣抖开?手里用来叠放麻袋的大麻袋,同?她一起把从这一户人家讨来的新麻袋收进去。
“我?爸爸说,宋哲元谢绝了?海外爱国人士寄往首都和天城的援助物资。”
鹿鸣的爸爸是?天城数一数二的富商,与市长张自?忠都有几分交情,因此比寻常百姓知悉更多内幕。
鹿鸣又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他还告诉我?,宋哲元现在根本不在山东老家,而?是?秘密前?往天城,与日本议和。”
时欢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低骂一声:“匹夫误国。”
首都军民水深火热,首大和景行的学生都自?发组织起来,男生去扛沙运土,运送物资,慰劳军士,女生走街串巷收集麻袋,为?修筑防御工事做准备。而?这人手握华北生死,却软弱昏庸至此。
首都乃至于整个?华北,都近乎是?一盘散沙了?。
“骂得?好。”鹿鸣附和,“他不让我?讲出去,还让我?快点回天城去,和全家一起去南方躲避灾祸,也是?个?老匹夫。”
时欢看她:“那你打算怎么办?”
蹲下来和时欢一起干粗活的大小姐狡黠一笑:“我?和他说,我?是?想回去,但是?银钱用完了?,让他再多寄点来,我?好当路费,嘿嘿。”
鹿鸣道?:“虽然他是?个?老匹夫,但不得?不说,他出手可真大方。我?在想,那笔钱我?是?捐给首大,还是?捐给将?士?或者先留在手里,将?来打起仗来,学校和同?学都有的是?用钱的地方。”
两个?人抱着满满两大袋麻袋赶往城外时,日头已经西斜,但仍然毒辣万分。
一路上遇见无数首大和景行的同?学,男生皆是?满面尘土和汗水。平日里手握纸笔的书生此时一个?个?推起砂土车、扛起麻袋,也是?热情高涨,没?有一个?累字。
时欢一路探头探脑东张西望,终于瞧见了?一直惦念的熟悉身影。把麻袋交上去后,她就连忙挥别鹿鸣,循着记忆里的方向跑去。
“哥哥。”
她跟在周箨身旁,直到他把沙土从肩上卸下,才上前?去同?他说话。
周箨低头看她:“怎么了??”
时欢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知道?你也在这里拥军抗战,我?就觉得?很安心。”
汗水顺着他额前?碎发滴落下来。时欢伸手用袖子替他擦去,而?后挥了?挥手:“我?先回景行去啦。”
周箨愣了?愣:“嗯。”
她走出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如果?……开?始打仗了?,我?就去首大找你。”
他点了?点头:“好。你要?是?来不了?,我?就想办法出城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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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六日,英国政府出面调停,为?日本所拒绝。
七月十七日,东京增派四十万日军赴华助战。
时欢趴在桌上,一面看书,一面听着收音机里的演讲。
“积贫积弱的中华民族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只有抗战到底。我?们希望和平,但不求苟安,准备应战而?绝不求战。我?们知道?全国应战以后之局势,就只有牺牲到底,无丝毫侥幸存免之理……如果?放弃尺寸土地与主权,便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那时候只有拼全民族的生命,求我?们最后的胜利……”
她放下手中的笔,目光向窗外望去。天际一片鸦青色压了?下来,劲风拂过地面上的草叶,将?草叶压向地面,要?有一场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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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九日,宋哲元回到首都,不顾劝阻,下令拆除部队官兵与首都民众在首都城内各通衢路口筑起的准备巷战的防御工事,将?关闭数日的各道?城门?全部打开?,放弃一切警戒,撤走向城外的增兵,作出求和姿态。
七月二十五日,日军完成军事部署,打响廊坊之战。
七月二十六日,日军增援部队赶到,轰炸机前?往助战,守军渐呈溃败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