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低下头撕开自己那份汉堡的包装纸,轻声反驳道:“你不笨。”
时欢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如果这话是寻常同学对自己说,她会很开心地附和,但周箨毕竟是那么出类拔萃的存在,站在比她高得多的位置上。
她觉得周箨大约是在客气。但是事实本来就是如此,天赋这种事强求不来,没什么好计较的。而他肯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来安慰一下她,她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自己之前藏在心里的种种龃龉就像是一张废纸,被她擅自用这一句话验证了真伪,扔到墙角看不见的地方,仍不够解气,还要捡起来揉成团再丢回去。
“我放弃竞赛了。”时欢坦然开口道。
周箨似乎没有太过惊讶,只是顺着她的话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好像也没有那么感兴趣,之前只是觉得大家都在做,自己不做就像是被落下了一样,才会开始关注。但是你说得对,我不如把精力花到中考和高考上面。”
时欢说完,松了一口气似的,低头去切披萨。
她喜欢芝士,而周箨买来的夏威夷烤肉披萨上裹着一层厚重的芝士。时欢拿着小刀和那角披萨斗争了许久才把藕断丝连的部分分开,忽然想到:“咦,你今天怎么中午就回家了,上周竞赛课不是都要上一整天的吗?”
“……”周箨接过时欢递来的那一角披萨,语焉不详地回答道,“翘掉了。”
临近春节的最后几天,真正的假期近在眉睫,不仅学生开始心浮气躁,连老师也变得懈怠起来。
这一周的课堂内容几乎全都是老师布置下来新的习题当堂练习,然后公布答案,再挑疑问最多的几道讲解,时间再富裕一点,还会讲几个段子和学生玩笑。
周箨自然是属于不太用得到这一套流程的学生。他把下午的习题带了回来,按照自己的步骤来自习反而更加节省时间。
更何况,一旦想到了解决某个问题的方法,少年的心思就无法集中在眼前的物理题目上了,要早点回来解决好,才能恢复往日学习的效率。
而始作俑者对此毫无察觉,反而把注意力放到了奇怪的地方:“哈?你居然会翘课?竞赛课欸,成绩超好的学长学姐都说,孙老师的竞赛课全神贯注都不一定全程听懂的,你还,说的这么云淡风轻……”
其实真正意义上的逃课也只有两次而已。
一次是收到了你的求救短信,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出教室。还有一次就是眼下了。
明明时欢只是在震惊,被寄予状元厚望的好学生居然会做出逃课这么顽劣的事情,而周箨却好像突然惊觉了其他什么东西。
而不明真相的时欢还在没心没肺地感叹道:“真是艺高人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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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竞赛课正式结束后,所剩无几的腊月也在大红色的对联窗纸、整车整车囤回家中的年货以及团圆热闹的家庭氛围里迅速溜走了。
除夕夜零点刚过,时欢就收到了厚厚的红包。作为代价,爸爸妈妈要丢下她驱车去城中心广场看新年烟花,把她一个人锁在家里睡觉。
向来是这样的,虽然爸爸妈妈很爱她,但他们也会积极创造二人世界的机会。
“爸爸妈妈之间的爱也是组成家庭的很重要部分。”时爸爸从小就这样教育时欢,“有这个部分的存在,才会有你。”
家门被爸爸走时用力带上,发出一声无情的巨响。
十分钟以后,时欢掀开被子爬到飘窗上,看到自家的车子从停车位倒出来,头也不回地驶向小区大门,连忙摸黑跑到厨房,抱起自己事先准备好的东西出了家门,轻手轻脚地敲了敲隔壁的门。
在等待的过程中,时欢发现这扇门实在是有些过于朴素了,只有一张小小的倒贴的福字,还是印刷的,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临近年关时买什么东西得到的赠品。
而时欢自己家,除了一张从年货摊上精挑细选的手写福字之外,那副对联和横批还是她和爸爸合作贴上去的。
门后响起一阵脚步声,而后周箨替她开了门。
他身后是没有开灯的客厅,冷冷清清,一点响动都没有。
穿着毛绒绒睡衣的女孩从门缝后探出头来。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晕开笑意,仰头看着他,乌黑的头发披散过肩,是平时在学校很难看到的样子。
——一眼就看出是从被窝里爬起来偷偷跑来的。
周箨挑了挑眉毛,将门的缝隙又推大了一些,然后俯下身去鞋柜里给她找棉拖鞋。
“嘶——楼道好冷,热力公司果然是奸商,在这种地方的供暖也是能省则省。”时欢哆哆嗦嗦地穿上拖鞋冲进屋子,四处张望了一下,“周阿姨不在家?”
“嗯。”
少年转身按开了客厅灯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