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姬轻轻摇头,声音好听的不可思议:“我并不知晓我的母族为何人。”
她眼含秋波,安静望向甘皓时,如同千斛珍珠沉入清涟湖水,流转光华。
甘皓有些愣了,她说话轻轻柔柔,似乎只是说了些寻常小事,但内容却让甘皓失神,她自己竟也不知。
她居然不知道自己母族是什么人。
甘皓只知道翦姬是没落名族翦氏之后,但不知道翦姬到底是翦氏的哪一脉,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否也曾作为名士闻名一时。
青年郎君一向冰冷的脸庞似乎出现了裂痕,流露出些微不可查的柔情,翦姬心中轻笑,面上丹唇轻启,柔柔补充:“家母是家君于赈灾路上遇到的良家女子,平民百姓,并无什么身份。”
甘皓颇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其母身份竟如此平凡,翦姬生的这般貌美,甘皓以为其母不是什么公主就是什么贵女,所以才有了帮助翦姬母族借功讨要封赏的想法。
不过此等平民之女居然能嫁入翦氏,足以说明翦姬之母必然也是貌美的,否则,其父怎么可能舍弃其他娶了这般卑微身份的女子。
“所以我不过是一介无依可靠的孤女,使君不必担心会惹来麻烦。”翦姬依旧微笑着,只是面上略有讥讽。
甘皓询问她的母族,让翦姬以为甘皓是害怕把自己献给虞王这件事,会为他惹来报复。
她所说的没错,从是否有亲族的角度来看,她的确是孤女,茕茕孑立,举目无亲。但在母亲的身份上,翦姬对甘皓撒了谎。
翦姬自小就被养在外面,父母身亡,翦氏一族忙于争权夺利,对她不闻不问。有一次过年,翦姬有幸被接回族中,因为她年纪尚小,一些老奴以为她还不懂事,就没有遮掩,翦姬隐隐约约察觉到,她的母亲应该是一个十分尊贵的人。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翦氏族人遮遮掩掩的,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后来翦氏彻底没落,人们能知道美人翦姬有个名族血脉就不错了,更别提去知道她早亡的母亲是谁了。
瞧见翦姬的神情,甘皓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话容易引起误解,甘皓隐隐有些后悔,面上闪过窘然,他攥了一下袖子又放下,语气冷清:“我并非小人。”
翦姬眨了一下眼睛,浓长黑睫扑闪,弯起美眸,嘴角勾起温柔笑意:“那使君可否听听我的一个小小请求。”
甘皓冷淡颔首:“但说无妨。”
翦姬美眸中笑意更甚,她原以为甘皓厌恶她,难以提出请求,心中本有些犹豫不决,但通过刚才的对话,翦姬发现,甘皓的情绪与她所想有些出入。
“使君可还记得那位吴宫宫女?”
甘皓反应了一下,紧接着点点头,“自是记得。”
那个宫女是吴太后塞到车队里的,甘皓想着不用白不用,就让她去侍奉翦姬了。虽然甘皓知道太后与翦姬一向不合,但此次有丞相的命令在,甘皓认为太后顾虑大局,应该不敢对翦姬做些什么。
吴太后作为后宫宫妇,能够做到左右吴国朝政,干预丞相决断,可见其是个精明有手腕的的女子。在思虑过国之利弊后,吴太后咽下对翦姬的憎恨,同意了丞相的提议。
是故甘皓的猜测是正确的,而他让那个宫女去侍奉翦姬,不是没有存了借此宫女与太后的联系监视翦姬的想法。
甘皓甚至还知道吴太后给那个宫女的命令,居然是跟随翦姬进入虞宫,进而获得虞王宠爱。
说来也可笑,因为虞王总是拒绝各国献上的美人,世人居然有传言,说虞王喜好比较特殊,貌美的他不喜欢,他喜欢的是丑一点的。
还说虞王作为太子时,因宫中那些美人妃嫔的勾心斗角,饱受折磨,因此厌恶了美人,传的有理有据,滑稽可笑极了。
很显然,吴太后信了这个传言。
甘皓曾在往年跟随丞相时,见过虞王,虽然虞王奸诈狡猾,让甘皓不齿。但同为王侯子孙,甘皓还是能看出来,虞王此人,孤傲至极,怎么可能如民间传言,有着那等可笑癖好。
但甘皓懒得提醒吴太后,外戚掌权,他们这些吴国士族是不乐意见到的。
那个宫女蠢笨极了,根本听不懂传给她的暗示,于是还没有到虞国国都晋阳时,甘皓就放弃了这枚棋子。
如今突然听到翦姬提起,甘皓有些奇怪,莫非是那个宫女在太后的指示下对翦姬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甘皓眸色微沉,丞相叮嘱他好好照看翦姬,而吴太后这般,未免欺人太甚。
翦姬发现甘皓目光变得有些阴沉,她心一跳,不知道这位满肚子都是筹谋大义的谋臣因她的话想到了什么,害怕对她不利,她便先停了本该说出的话,安静等待甘皓思索。
甘皓出神片刻,抬眼见到翦姬正静静地等着他,佳人独立,空谷幽兰,熠熠生辉。甘皓呼吸一滞,很快垂眸敛去失态。
他道:“那名宫女犯错了?”
甘皓是看在眼里的,太后派来的那个宫女不仅蠢笨,而且心思不正,翦姬这番前来,怕不是因为宫女得罪了她,她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甘皓到达晋阳后都没有好好休息,倒不如说他在驿馆待的时间还比不上在拜访虞国官员路上的时间长,所以他自是没有闲心去理会留在驿馆里的人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