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层层如盖,白天时是?浓翠欲滴的浅绿,这一整片葱葱郁郁到了夜晚降临时。反倒变成沉而深的灰黑色。
车子的雨刷器在不停扫动,在这样无休止的节奏下,依旧有不少枝芽在横批竖打地?击在浑浊的车窗上?。
这是?昏暗的森林,唯有前车灯在艰难地?驱散着周遭黑暗,也只有车前行的一小块地?面才能被照亮,而更远处依旧是?浓稠到滴水的一整片黑色。
阮钰白拿着手?里的一袋衣服,明明是?很凉的天气,可是?额头却冒了汗。前座的司机心里也打怵,结结巴巴道:“还有三十分钟能到,你可以换衣服了。不过我?先说好,万一到时候败露了,千、千万别把我?给供出来!供出来我?也不会认!”
她自?然是?点头应是?。
半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阮钰白换好轻薄的外套后,还没有来得及多喝几口水润喉,古朴的宅子就已经?到了。
前来接应的婆婆手?里提着盏灯,可能是?为保暖还加了个?深蓝色的长斗篷,身边已经?站了几个?战战兢兢的同?期入职小伙伴,不客气地?上?下扫了一眼阮钰白:“就是?她?”
不知?道为何,阮钰白总觉得这像是?古早浮夸宅斗剧的拍摄现场,还是?亚欧混合版的。
神?游的心思一收,阮钰白赶忙点了头,这就算是?交班了。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连豆腐都磨不出来,那就一定是?钱塞得还不够多。
谢天谢地?,阮钰白现在什么?都没有,穷得就只剩下五百万星际币了。这笔钱放在别的地?方可以够买两栋海边芭比别墅,十年内的全星际自?驾游,亿万年的蚯蚓软糖供应量……
以及一个?偷偷进到使家主宅的机会。
当然,正大光明进去必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能当个?侍女还是?绰绰有余的。然而,有可能是?阮钰白找到的下线还不够高级,并不能一步送到卿泠的卧室里,她还需要从头做起。
这对于一个?好吃懒做,除了睡什么?也不会的咸鱼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不知?道主人家是?什么?样,反正这身侍女的衣服穿起来实在是?不怎么?舒服,不仅袖子扎得紧,上?半身也很硌得慌,总让阮钰白产生一种快要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阮钰白不止一次想要发出抗议:“全都做均码是?非常不合理?的,这对于还在生长发育中?的孩子是?一种迫害!”
都劳雷斯学院毕业怎么?了,她阮钰白可是?还在二次发育中?呢!
同?期有个?小月倒是?很羡慕她:“这样有线条多好看啊,你看看我?这种身材,这衣服穿得倒合身,可是?和纸片人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阮钰白:“那我?们换个?身材吧。”
小月大惊失色:“这倒不必。”
虚伪,这可真?是?虚伪极了!
阮钰白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切菜,真?是?懒得再看她。估计也是?有点不好意思,小月讨巧地?白送了个?情报:“听说今天晚上?,卿家的那位大小姐会来主宅准备出嫁。”
阮钰白一个?激灵,手?指被切出来一道细小的伤口。
好家伙,不枉她每天在这里战战兢兢地?工作,多一句废话都不敢说,甚至都被身边的人当成呆鱼,要么?就是?当成哑巴,要么?就是?把她当做傻瓜。但是?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这个?勤奋刻苦的鹿小鱼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但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沉浸式仆侍训练,阮钰白到底也累积一些经?验,早在因痛下意识叫出来之前,就自?动消了声,还很自?然地?把受伤的手?指藏到围裙后,面上?还是?单纯无辜的一条傻鱼子。
想要做“出嫁夫人”身边的这位女奴,不仅要忠诚会来事,最重要的事情其实是?面目姣好,皮肤洁白,不能有任何的伤口。
和阮钰白这种颜控不一样,这当然不是?因为“新夫人”爱美?,而是?因为身边的女婢也是?为了南竹堤而准备的预备后宫而已。
还在陷入幻想的小月自?然没发现,叹口气道:“也不知?道哪个?幸运儿会被挑选上?。”
阮钰白:要不要认识一下,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我?觉得我?就是?这只幸运鹅!
夜晚很快就降临于主宅,一同?来的还有悄无声息的古老马车。
月光笼罩在琉璃也似的窗外,一寸一寸挤进来时也像是?磨砂成朱润珍珠的颜色,照在大小姐藏青色的服饰上?也呈现出流转的波纹。
头发是?漆黑的乌檀木色,眉梢只扫着寡淡的柳叶笔形状,朱红的花钿贴在细白额间,不显俗艳,反而像是?燃烧出诡异的一小簇火焰。不知?道是?不是?胭脂颜色用得很淡。一时之间,躲在走廊里跪坐着悄探的阮钰白竟也分不清,不知?道她双颊上?细致的秾粉究竟是?大片扫过的胭脂,还是?因为依照古法?燃烧的地?热而升起的热度。
弧度优美?的嘴唇寡淡无色,偏偏唇珠一点坠上?了洒着珠粉的口脂,带着阮钰白一行人进来的婆婆此时紧肃着神?情,低眉敛目地?连声絮语,声音繁琐一如墙角蛛丝,细细密密将这座繁华的牢笼紧紧包裹起来。然而端坐在中?间的大小姐神?色淡淡,只是?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眼前的鱼缸。浅浅的涟漪扰动过池底的鱼尾草,那植株本是?黛紫色,然而随着卿泠饶有趣味地?俯身探看,唇珠上?那一点艳丽的凝彩反将其染成珊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