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内。
躺在地上嗡鸣的不仁,旁边蹲了一个同样浑身漆黑的一团。
和不仁一起瑟瑟发抖地看着林芝。
林芝双眼微眯:“我这不养闲人。”
小黑愤恨地跳到窗台上的花盆旁边,里面的大花正舒展着枝叶吸收月华,感知到陌生气息的接近,大花瞬间坚硬。
“它的血可以炼丹,你?呢?”
林芝慢条斯理地敲了敲桌板,“从这里到明霄宗不远,你?应该认路吧?现在过去还能找到你主人哦。”
小黑在桌子上转了两圈。
跳到窗外。
院子里支着两个药草架,在月色下散发出清浅的药香。
小黑的体型骤然变大,当场表演了一个吐火。
林芝脸色更差。
“谁告诉你?这些?药草是可以直接用高温烤的?”
哪怕在夜色下也不难看出这些?药草被烤成了干枯的颜色,甚至有些?发黑。
小黑呜咽了一声不敢说话。
“本来我没打算留你?,”林芝看着它在自己眼前变小,拎着他的后脖颈到了房中,“现在你就留在这打工还债,等你?什么时候还清这些?药草的损失,你?才能走。”
小黑团成一团缩在大花旁边,目光呆滞。
虽然它本来也没想着走,但是怎么觉得事态的发展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呢。
……
张若无从梦中醒来,里衣被冷汗打湿。
他又梦到了小时候的事,只是和从前不一样的事,梦里不再是一成不变的鲜血与寒冷,多出了林芝的身影。
原本不堪的记忆,也因此添上了几分亮色。
张若无容色稍霁。
明霄宗主峰。
掌门张子明已经闭门谢客多日,他的住处每日只有张若无进出。
他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了苦苦哀求。
虽然张若无每天都会去看他,可不管张子明说了什么,他的神情都是一成不变的冷漠。
才过?去了半个月,张子明的身体已经表现出了肉眼可见的虚弱,元婴初期的境界也岌岌可危。
张子明深知,自己曾经因为冲击元婴失败而伤过一次根基了,此次要是真的跌下去,此生再也没有复起的可能了。
他每日都换着不同的策略,企图唤起张若无的温情。
可是小时候的张若无有多好哄骗,此时的张若无就有多油盐不进。
张子明想要用温情来打动张若无。
他想,张若无白发蓝眼,身边从没有过?朋友,在明霄宗中也被很多人不喜,他们都暗地里叫他怪物。
他从来孤身一人,他应该会很珍惜和自己的这一段亲情。
张若无打开?大门,一道阳光从室外倾泻而入,又很快被挡在门外。
他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张子明服了丹药,来维持自己表面的气色。
他脸上带着最无?懈可击的笑容,亲切地喊他:“若无,你?来了。”
“长大之后你就不怎么喜欢跟我说话了,小时候你?分明还很喜欢跟在我的屁股后面,跟我分享你修行中的大小事……看来孩子大了,终究还是渐行渐远了。”张子明叹了一口气,故作伤心。
张若无并不接话,霜色的眼瞳中带着冷嘲。
他的眼神仿佛有着洞彻人心的力量,在他这样的眼神之下,张子明心中的算计和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他有些?慌张。
近乎是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来。
小时候的张若无也曾有过?极其依恋他的时候。
哪怕被他按在白玉池中放血,他的眼中也盛满了对他的信赖。
张若无幼年就生活在明霄宗的后山,那里有着一成不变的风景。
小时候时常满心欢喜地来和他分享:山间飞过?的鸟有着美丽的雀羽;偶然间追着一只兔子看见了一窝小兔子……
当时的他是怎么说的呢?
张子明回忆起当时自己的神态。
不屑之中带着不耐烦。
彼时的他正着急寻找能让张若无心甘情愿做一个行走药草的方法,还深恨于他这样的血脉,为何偏偏让他化成了人形。
对于张若无眼中那些琐碎而无?关紧要的日常,他根本不感兴趣。
他曾说:“你?是半妖,想要活下去就要付出加倍的努力。现在,回去好好修炼。”
然后他们之间的交集便越来越少,除了每月一次的放血时间,张若无都一直呆在属于他的小山洞里修炼。
张子明心头一梗。
并不觉得有多愧疚,只是忽然觉得自己挽回这个“儿子”的希望好像有些?渺茫。
想清楚这一点,张子明脸上勉强挂上的笑容又淡了下来。
见张子明终于不再跟他东拉西扯地说废话,张若无才缓缓开?口。
他看着被供奉在殿中的画像,画中女子他从未见过?。
落在张子明口中,也只有一句淡淡的,死了。
“我父亲是谁。”
张子明冷哼一声,“是我把你?养大,我就是你的父亲!”
张若无冷冷地看着他,神色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