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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沧澜道上。
日头正烈,宽阔的官道上只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慢悠悠的晃着。
走近一瞧,这人看上去年纪不大,不过身上原来穿着一身蓝色的道袍,应该是穿得年头有些久了,布料才洗得发白。腰间还挂了个打了不少补丁的破袋子,右手拄着根长长的木棍,左手提溜个葫芦。若不是道袍背后的八卦图尚在,不然第一眼定以为这是哪里跑出来的小乞丐。
翟萧晃了晃葫芦,带的露水竟都喝光了,这辈子在缥缈峰上宅久了,一心发展饭店与理发店事业,出门前竟忘记收拾乾坤袋和仙露瓶里的东西,就匆匆忙忙下山了。
翟萧拨棱拨棱乾坤袋里的几张破符咒和几块下等灵石,长叹了口气。
出师不利啊。
不过这不是翟萧现在最该担心的问题,毕竟他现在有件更麻烦的事儿。
他迷路了。
说出来真是怕人笑,一个玄鉴宗金丹期的仙君出来斩妖除魔居然迷路了,实属丢人。最可笑的是这位仙君还在这尘世活了六辈子。
翟萧本就是个无敌的大路痴,以前没走丢全靠他那天生优秀的社交能力,只不过这眼前望不到尽头的路上,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奇怪了,沧澜道应该很热闹才对啊。
又迷迷糊糊走了半日,这才在路上遇见了个老头,蹲在路边不知在做什么。
翟萧走上前去,想去问个路。可谁知,翟萧还没问呢,老头儿听见动静回头一望,看见翟萧就如同见了鬼一般,大喊一声赶忙逃走了,连鞋都跑掉了,也顾不上捡。
翟萧掏了掏受到了刺激的耳朵,心想:我有这么恐怖吗。
转而又想,这老头鬼鬼祟祟定有猫腻,不过正好,若是有鬼有妖顺便一起收拾了。翟萧便俯下身来去看看那老头在搞什么名堂。
这才发现,那老头蹲着的地上有一个大坑,坑里埋着一些焚烧后的灰烬,从残留的东西来看应该是纸?
这大白天的烧纸做什么,还要埋起来?
翟萧用神识触探,并没发现什么异样,也没多想,继续赶路了。
只不过翟萧未曾发现的是,就在他走后,那黑色的灰烬,化作了几缕青烟,消散在了空中。
翟萧终于是在太阳下山前,赶到了麓山镇。
镇子不大,但是却没见什么人,偶尔遇见行人都是匆匆走过,像躲瘟神一样地躲着翟萧。
这镇子上的人,夜生活不怎么丰富也就算了,怎么还如此怕生。
没办法,连个活人都见不到,只能自己找了。
找了一圈,翟萧可算是找到了镇子里最大的一栋宅子,门上那破旧的匾额上写着“冬府”。翟萧看着那块破破烂烂的木板,思索了半刻,自己找的“佟府”应当是这里了。
笃、笃、笃。
翟萧轻轻扣门,门立刻就开了,就好似有人一直在门后特意等着他一样。
开门的是个穿着青色短袍的小厮,说话带着些口音:“介位可斯玄鉴宗上的仙君?”
翟萧也学他的口音:“俺寺俺寺。”
小厮忙不迭地拉他进屋,抓着翟萧的胳膊就不放,说道:“诶呦,仙君啊,俺们员外等你等得可苦了,可算是把你等到咧。”
翟萧被猛地拉近宅子,还没反应过来发了什么,只好嗯嗯啊啊地胡乱解释着自己半路迷路的事情。
宅子挺大,院里的景观也十分别致,与破败的门口极为不搭。走廊弯弯绕绕,把翟萧走迷糊了,不一会就分不清楚方向了。最后不知怎么拐来拐去拐进了一个大厅之中。
从厅里走出来个身材肥硕的男子,眼睛眯成一条线微微上挑,留着两撮小胡子,穿得倒是挺富贵,只不过昂贵的丝绸上织着些花里胡哨的图案。看见他的第一眼,翟萧脑子里只剩下油腻这两个字。
油腻的男子开口说道:“哎呀,仙君啊,一路辛苦一路辛苦。”然后双手抓住翟萧的左手大幅度的上下摆动。想必这就是佟员外了。
只不过这怎么跟领导视察一样,都跟自己胳膊过不去。
翟萧忙从两只大手中拯救出自己的胳膊,然后谦虚道:“不辛苦不辛苦。”
那男子又问:“那仙君奔波劳累,可要饮食否。
翟萧又推脱道:“啊,不用不用,我不吃你们做的饭。”说完觉得意思不太对,忙又补充,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们吃的东西我不吃”……好像更不对了“不不不,你们没有我要吃的东西……”
佟员外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唉,反正就是不必麻烦了。还是直接带我去见见令郎吧。”
说罢,佟员外激动地就立刻引翟萧向厅后的内屋走去,佟员外那胖乎乎的脸一笑,五官就像被揉在了一起,看起来分外的瘆人。但是翟萧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总之就是看着不像好人。
“仙君啊,我家孩子就上个月去了趟麓山,回来就变得呆呆傻傻。”佟员外笑眯眯的解释着事情的来龙去脉,让翟萧觉得更加诡异。
谁家孩子出了这种事情,家长还能笑得出来。
“听附近的村民说,麓山上有山妖啊,我家孩子恐就是被那山妖夺了心魄了。”
厅后的内屋不大,四周的窗户紧闭,屋内昏暗无光。
屋中的角落里,端端正正坐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但是那少年却目光空洞的笑着,张着嘴,涎水打湿了胸前的衣衫。
看见翟萧进了屋,那孩子又冲起翟萧嘿嘿的傻笑着。
一旁的佟员外说道:“仙君,这就是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