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从邙山冲积出了一片洛河盆地,洛阳城便建立在了这里。
从马车上下来,团姐儿与果子两个迫不及待东张西望起来,果子赞叹:“这西京也是繁华!”
“那是自然?!”团姐儿回到家乡满眼的兴奋激动,迫不及待就给果子指点家乡风物。
打前站的小?丁、大头几个早找了房屋经济,见慈姑过来,便带着她们看了一间店铺,这家酒楼上下两层,后头还带着个小?院子,慈姑很是满意,便叫经济问房主?要几许银钱。
房主?本来叫卖了四百两银子,可听说对方是汴京城里来的之后便倨傲了起来:“我家这店铺只?卖给洛阳人,外地人一概不卖!”
经济赔笑道:“这位本是……”
他本想告知对方这位是乡君莫要得罪,可想起康娘子事先跟自己叮嘱过莫要透露真实姓名,便生生将话咽了下去,只?笑道:“汴京城里来的贵客,还请您高抬贵手,左右是做生意,卖与谁不是卖?”
“汴京城里来人有什么了不起?!”房主?油盐不进,他眼珠子一转,一脸倨傲,“恰好前头巷子有条街在整售,有本事买一条街去!”
经济苦着脸动员房主?,徒弟们则纷纷想拉着师父去瞧别的店址,慈姑想了想:“那便买一条街吧。”
什么?房主?和经济同?时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经济愣了一愣后旋即摆上了热切的笑脸:“我去帮娘子寻那条街的主?家细谈。”
岚娘得意的瞥了那店主?一眼,刻意大声道:“谁成想我们真买得起一条街呢。”格外畅快。
这条街在洛阳一出偏僻的街巷,前后僻静,先前是做竹木批售生意,这几年原店主?生意做大了便又寻了他处,因此这处宅子便空了下来。
慈姑叫人先扎彩楼欢门在街巷外头,而后便请来专门说书的人,又叫经济请来些“焌糟”、”撒暂贩”①等人来巷口热乎气氛。
“没?想到这整条街的店铺这么多?娘子打算要卖些什么?”团姐儿看见那装修好的许多店铺,自己先犯了愁。
慈姑笑道:“有炙肉店、有拔霞供、有米粉店,还有酒楼、娘子店、脚店,这许多店,不就正好一条街?”
“可是。”团姐儿有些不懂,“固然?汴京城里也有许多店聚在一起的热闹去处,可别家的店都是各有各的特色,我们这条街的店都是自己家的,岂不是叫客人瞧着烦厌?”
“一来客人多了,可能打出名声,叫人若是想吃饭自然?想起这一条街,而后将一齐过来。岂不是便利?”慈姑不慌不忙解释于她,“二来这许多菜肴各有不同?风味,都说众口难调,可我们有这许多店面,不管客人去哪家店,都是我们自己的店铺,总归不会吃亏。”
岚娘笑道:“不管怎样?,反正听慈姑的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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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店里尚在修缮,忽得有人推门进来:“店家可有吃的?”
来人是一位娘子,她身着苍翠色袄裙,一身的首饰叮当作?响。
“店里还未开张。”慈姑本想拒绝她,可是见她神色黯淡,眉宇间有一抹清愁,便将话音一转,“坐下吧,我店里正试做点心,客人正好来尝尝。”
“那多谢了!”那位娘子眼中闪过一丝感激,“都说康娘子店闻名,我想在走之前最后尝一尝,也不枉惦记一场。”
店内门窗齐整,但只?有一套桌椅,见她进来,几个小?娘子招呼她坐过去,笑眯眯道:“今儿可真是有福气,师父做了雕酥玉露团。”
那娘子便自我介绍道:“我唤做碧云。”
那道雕酥玉露团端上来就堪称惊艳。
奶白的蓬松糕体?上抹着大块雪白蓬松如云朵的雕酥,里头还夹杂着各色果肉:海棠、林檎、黄杏、樱桃,搭配上浓郁的奶油香气,简直叫人忘忧。
小?娘子们笑着将玉露团分了一人一块,给碧云大大一块,热心指着那雕酥道:“师父将这个唤做奶油,最是轻盈,且尝尝。”
碧云拿起旁边的调羹,轻轻舀起一勺奶油送进嘴里。
香浓的雪白奶油进了口中几乎立刻就融化?一团,如一朵轻盈的云朵漂在舌尖,丝滑的口感、香甜的滋味,叫人如在云中。
再尝一口一口下面的玉露团,松松软软的糕体?奶香十足,口感绵密。
而上头各色水果切成的果丁则酸酸甜甜,点缀在香浓的奶油与细腻的糕体?之间,点亮了整道点心。
吃完这点心后心里的阴霾也似被吹得烟消云散。碧云心里也甜滋滋的。
岚娘更?是吃得眉飞色舞:“这款点心可作?镇店之宝!”
旁边小?丁从后厨出来叫苦不迭:“可得赶紧将汴京那一套装置也做一套,否则光是搅打奶油就累煞人也。”
这是新奇有趣的洛阳,时不时就有各种风趣的人,有趣的点心,碧云想起自己要走,心里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可是有什么难处?”那位做饭的小?娘子系着围裙走了出来。
她声音又温柔又轻盈可目光却坚定有力。
碧云识人无?数,知道这样?的人最让人可靠。
她便安心将自己的苦衷说出来:“我家本在洛阳城外的小?村子,自幼跟着姑姑学了一手占卜的技艺,因着向往洛阳这等大都会,便辞了父母往这里赚钱。”
“年幼时赚的银钱自然?比留在村里的小?娘子们多。爹娘看在银钱面上便也不说什么。可如今年岁渐长,村里的同?龄人有的卖给了地主?家做小?妾穿金戴银,娘家人看着眼馋起来,便三番五次打发人要叫我回去。”
洛阳五月牡丹花开满城,谁人想离开这等样?繁华去处往土财主?家做个小?妾?哪怕去田间做一个农妇割麦背麦,也好过与别人家做个猪狗样?的玩物。
岚娘听得啧啧惋惜。
“只?不过吃完点心后忽然?觉得也没?有那么糟糕。”碧云擦擦脸上的泪,“叫诸位见笑了,今儿还有些时间才?开船,我是名占星师,正好给诸位占卜一二好做报答。”
说着便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个瓷盘,上面划分着十二星宫:“佛经里有云十二星宫,这各神守各月,对应地上的人,谁想算算?”
“居然?能将人按照天上星宿分类,当真是神奇!”果子瞪大了眼睛,而后便迫不及待与团姐儿两个去算自己是什么星宿。
“我算出来婆婆是牛宫,”团姐儿是个孝顺孩子,先掐着手指给马老?夫人算。
“牛宫之人爱财守财,为?人外冷内热。”碧云笑道。
一番话说得店里诸人啧啧称奇,岚娘更?是自己冲过去算起了自己,她自己是鱼宫。
“天鱼之神主?其月,属木。”碧云将这占卜词说出,“天鱼女与蟹宫男子是绝配,以后娘子的心上人应当是蟹宫。”
“啊!”岚娘捂着自己的嘴巴瞪大了眼睛。慈姑一盘算这大松是五月生人,可不正好是蟹宫?
她瞧着这位碧云娘子颇有些能力,碧云又算出来慈姑是摩羯座,这摩羯在如今的大宋算不得上是什么好星宫,都说这星宫的人颠簸流离,碧云神色之间颇有些抱歉。
“无?妨,无?妨。”慈姑忙劝她,她本来就是幼年家破人亡,后来收留她的养母一家人又再遭家破人亡,“就算如今安定下来我每日不是在这家店就是在那家店,比起寻常人要奔波多得多。”
不管如何,这碧云娘子算得还颇准。慈姑看着她被几个小?娘子围坐一团的样?子,忽得灵机一动,问碧云:“雇你做占星师父,每月一两银子,定时在我店铺前给用膳的客人占卜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