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家。
黎莫茹和黎莫萃正跪在堂前。
黎侍郎气?得双手直抖:“好啊,你们居然连镇北侯的人都敢招惹!”
“谁能想到那卑贱之人居然能攀上镇北侯?”黎莫萃是家中幼女,自幼受宠,是以还敢回嘴。
黎侍郎越发生气?:“镇北侯是什么人你可?知道?皇城司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多少官员若被皇城司盯上不死也要脱层皮,你可?知道?”
“爹爹莫气?,镇北侯素来待家人冷清,在朝堂上丁是丁卯是卯,想必也不会因一个厨娘就为难我们黎家。”黎家大哥在旁帮腔。
“一个个真是让我不放心呐!”黎侍郎气?得直跺脚,一刻都不想歇着了,“备轿,你与我现在就去镇北侯府请罪。夫人,你带着两位女儿去寻那厨娘请罪。必要毕恭毕敬。”
“凭什么?!”黎莫萃一想到自己要向那厨娘请罪心里?就痛心不已,头一昂,“我不去!”
“凭什么?”黎侍郎气?急攻心一巴掌结结实实呼了过去,“就凭她是镇北侯的人,如今镇北侯没有家眷,那女子的话份量正重?。”
一向和蔼的黎夫人也忍不住动了气?:“三娘,家里?宠得你不知高低,父兄仕途就此被你葬送当如何??还随手就拿出二十两银子,那可?是你十个月的月钱!居然真不当回事一般挥霍!”
三百两。
她可?是毫不在意就拿出了三百两买东珠串。黎莫萃摸着发烫发红的脸颊,狠狠咬住了银牙。
清晨,慈姑第一个来铺子,便见黎莫茹和黎莫萃两人正满脸泪痕站在铺子前,后头还站着一位中年夫人。
见她过来,那夫人忙上前福了一福:“康娘子,小女顽劣,昨天冲撞了娘子,今日特来请罪。”
黎莫茹和黎莫萃立即跟着福礼,异口同?声?道:“请康娘子赎罪。”
慈姑摇摇头,她压根就没把昨夜里?的事放在心上,被宠坏了的小娘子骄纵撒野,已经被她当众连消带打了回去,是以只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们回去罢。”
这话一出,黎夫人越发慌乱:“是打是骂,全由娘子处置。只求娘子能消消气?。”
这却是为何??慈姑心里?起了狐疑:黎夫人再知礼也是高门贵妇,缘何?要与自己一介民女赔不是到低声?下气?的份上?再看那三人身上,密密实实一层露水,瞧着倒像是在这店铺外立了一夜?
她心里?还未思忖完,便见一辆马车急着奔驰过来。
马车停在店门口,下来一位中年男子与一名年轻郎君,“爹!大哥!你们怎的来了?”黎莫萃错愕出声?。
只见那中年男子走到慈姑跟前,再次抱拳施礼:“家中管教无方,冲撞了康娘子,现下就将两位小娘子家法处置,定给康娘子一个交代。”
年轻郎君则在旁跟着求情?:“还请康娘子在侯爷那里?美言一二。”他们昨夜就去了镇北侯府,候了一夜,王爷都拒而不见,到清晨时才?叫下人带话:“去求康娘子饶恕便是。”是以马不停蹄来了这里?。
原来是为着镇北侯的面子。
慈姑失笑。那小娘子顽劣,嘴上冲撞了自己几句,本来只是小娘子间磕绊,谁想濮九鸾竟然逼得别人来与自己道歉,她摇摇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无妨,小娘子间怄气?小事罢了,你们请回罢。”
黎侍郎见慈姑眉目淡淡,显然是丝毫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这才?放下心来,又将黎莫茹和黎莫萃推到慈姑跟前:“小女顶撞了您便留给您处置,要打要骂随您。”
慈姑摇摇头:“我要这两人无用,您还是带走吧。”说罢便头也不回进了店。
她处理完店中的事情?后思来想去犹觉不妥,便径直到了大理寺。
徐林见慈姑过来,早将她带到了濮九鸾暂时查案用的书房里?:“侯爷,康娘子来了。”
濮九鸾见着慈姑喜出望外,他没想到慈姑这么快便来寻自己,唇角带了些连自己都未曾觉察的笑意:“黎家人去向你道歉了么?”
慈姑点点头,又摇摇头:“这家人前倨后恭,先是仗势欺人,发现对方惹不起后又连士大夫的节气?风骨都不要来向我求饶,你……你公务上的事我不懂,可?这样的人还是……少沾惹为妙。”
濮九鸾没应话。
他瞧着慈姑鼻尖上沁出的细密汗珠,显然是清晨觉得不妥便放下诸事来寻自己。
从炙肉脚店到大理寺并不近,她穿越了大半个汴京城,就只为提醒自己一声?么?
“如今你位高权重?自然不怕他,可?这样的小人,最是沾惹不得,哪天你落魄了他往往也是踩得最凶那个……”慈姑见他不做声?,以为濮九鸾不屑于自己的进言,忙补充道,“你可?莫托大,须知小鬼难缠,踩高捧低趋炎附势之徒自当远离。”
她满脸担心,眉宇间化不去的忧心忡忡。
濮九鸾心里?像是潺潺流过一斛清泉,他手里?握着皇城司,又有“小白起”的称号,别人都当他凶神恶煞,当他坚不可?摧。外头提及他或说:“镇北侯那人铜豌豆一粒,诡诈多变,谁个能从他手里?讨了便宜去?”或是恨得牙根痒痒,或是觊觎或是趋附巴结。
人人都把他当人精。
却有个傻乎乎的小娘子气?喘吁吁跑来提醒他:这一步应当如何?走,那一步又应当如何?规避可?能的危险。谆谆告诫生怕他行差踏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