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官人,大松写了信与你。”慈姑将?大松的信笺交给他,又?问,“可否借厨房一用?”街边有人卖莲花,她买了两朵莲花正捧在手里。
“自然可以。”张大官人知道慈姑素来爱捣鼓些吃食,虽不明白为何非要在自己后厨,却也欣然允喏。
张大官人与白衣男子聊得挈阔,不知不觉已经夕阳渐落,过一会就闻得厨房飘出阵阵清香:“好香!”
慈姑端着一个象牙白托盘出来。
但见托盘内放着两个青瓷莲花碗,旁边还压着几朵莲花。
碗内莲花瓣交错,内里嫩如许的豆腐轻轻漂浮在水中,粉红的莲花花瓣,交错着粉白的豆腐,宛如?冬日雪后初晴,霞光漫天,映照雪景无边。
慈姑本打算做个荷花羹,但见后厨的厨娘已经磨好了一桶黄豆糊糊正在做豆腐,便改了主意。
她将黄豆糊用纱布装好用力碾压,直到滴滴答答的豆浆全流入锅中。
再将?荷花榨成汁液倒入豆浆内,开锅煮好豆浆后倒入竹篾中,放入石膏粉,等快要凝固起来时再将?豆腐放进纱布里置于木框里冷却。
这当口她将?厨下的青瓜、笋片、冬菇煮了一锅素高汤,再将?剩下的莲花摘蒂去除花心,而后焯水。
这当口豆腐已成,便切成小块放进素高汤炖煮,最后加入莲花花瓣。
慈姑笑道:“今儿见有开得上?好的莲花,便来了兴致,借用张大官人灶房做一道菜,还望您莫怪才是。”
张大官人笑道:“与我留一碗便不怪罪你。”
他豪爽惯了,自去盛了一碗与自己,先是闻到清香扑鼻。
舀一勺进嘴,先是喝到素高汤滋味,只见里头毫无任何油花,喝起来却觉得甘甜不已,满口鲜香,回味醇厚。
再看汤里的豆腐,这豆腐与平日里雪白的豆腐不同,透着些淡淡的粉色,张大官人奇道:“这是为着何故?”
慈姑笑道:“这豆腐唤做霁霞豆腐,因着瞧着如?雪霁之霞而得名。里头加了些荷包的花汁,因而透着些荷花颜色。”
张大官人与白衣男子皆为惊叹,白衣男子反复打量着那豆腐:“这难为倒做出这等吃食。”豆腐被切成小小的方块,如?今在汤汁里渐渐烂碎,张大官人嫌他矫情,自顾自送一勺豆腐进嘴里。
这豆腐是水豆腐,一碰便碎成碎片,到了嘴边滑滑的,嫩嫩的,溜溜直往嘴巴里来,豆腐独有的细腻质地里掺杂了一丝荷花的清雅气息,让醇香间又多了一丝丝甜。
张大官人细细品味,越发觉得浓郁醇厚。配合素高汤的鲜美,叫这豆腐有了主色调,鲜美一下?子直击魂灵。
白衣男子也吃了一口,赞叹:“当真?雅致!”
张大官人得意地一挺胸膛:“那是,也不看是谁认识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他一向仗义、热心。慈姑心里莫名的惋惜,便直入主题:“张大官人却不知,我这道菜还有个别名。”
“何名?”
慈姑笑道:“唤做沧浪。”
张大官人一愣:“沧浪?”
慈姑便细细述说于他:“古人说沧浪之水清兮便可涤璎,沧浪之水浊兮可涤足。张大官人听说过么?”
白衣男子眼神一闪,似是已经明白了慈姑要说什么,将?勺子放下,身子靠后,一副期待的姿态。
张大官人也隐约有觉察,他苦笑道:“康家娘子,你可是要劝我如?今既然身在市井中,便要安分守己?”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人这般劝说自己。可是那些忠告却都进不了自己的心,沧浪之水清浊又?有何区别?自己的心里始终不知所谓,便是满汴京城的人都来劝又?有何用:“妹子,你回去罢,我知道你一片好心,只是这话休要再提。”
“一柄宝剑囿于斗室之中,郁郁不得志,我岂能坐视不理?”慈姑毫不退缩,一对眼睛熠熠闪亮。
“我算什么宝剑?”张大官人苦笑,他瞧着外头渐渐沉沦的红日,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乐游原上?也曾有这样的落日,我们几个侠客纵马执剑,如?今他们是宝剑,我不过是一柄砍柴刀罢了。”
“沧浪之水清,您却来洗脚,沧浪之水浊,您却来涤璎,这不是乱弹琴么?”慈姑毫不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①《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宋林洪《山家清供》:雪霞羹,采芙蓉花,去心蒂,汤瀹之,同豆腐煮,红白交错,恍如雪霁之霞,名“雪霞羹”,加胡椒、姜亦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