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这样,他心里的疼痛,不知道比手臂上隐隐约约的疼痛,强烈多少倍。
张蔓躺在那儿任他摆弄,心里像是被划开一道大口子,在这样的冬天里,透着冰冷的风。
她咬着牙,发着抖对他说:“李惟,你记住,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
尝试过一次的,不是么。
前世,她在他死后不到一年,就遇上了泥石流。
张蔓从来都没有再敢去回忆那天。
那天下了极大的暴雨,也是她为期三个月旅行的最后一天。
她准备回家了,因为她发现,旅行对她似乎完全没有用。
丝毫没有获救。
每到一处景点,都会遇上不同的人和事,旅行中的人们总比工作生活中的同事、朋友,更放得开。他们来自天南海北,谁也不知道谁的过去,更容易互相倾诉生活中遇到的一些折磨。
但她没有。
每天,她都静静地听他们说自己的故事,成了一些陌生驴友口中,最完美,最温柔的倾听者。
她耐心地听完,偶尔也会给一些劝慰,旅途中遇到的很多人都以为她过得简单又幸福,却没人知道她每天夜里,都在惶惶不安中入眠,只要一闭上眼,还是无止尽的梦魇,和那个站在黑暗深处,向她绝望地伸出手的少年。
那天也一样,她定了从成都回家的机票,精神疲倦地和几个驴友约了从都江堰坐大巴到成都。
汽车在经过偏僻的盘山公路时,发生了恐怖的山体滑坡,车子被迫往后急退,撞到了后面的巨大山石,整个车身被撞得往侧边翻,挂在山崖边,摇摇欲坠。
并不是一瞬间就翻下悬崖的。
所有乘客们都拼命尖叫着,那种对于死亡的恐惧,不是个体的劫难,而是一个众生相。
司机立刻打开车门,让大家逃难,所有人都往门边挤,生怕和这辆车一起掉进深渊。
可惜车门被几块石头堵住了,要爬上去很费时间。
她的座位离车门很近,坐她旁边的人早就挤到了门边,在开门的一瞬间就拼命爬上了门口的大石头,逃了出去。
如果她当时毫不犹豫地往外冲,或许还是有机会生还的。
但当她站起来打算往门口挤的时候,车身忽然一阵猛烈的颤抖,重心在这次颠簸之后更加偏向深不见底的悬崖。她回过头,看到她后头还有好多人。
那些人的眼里,含着那么巨大、清晰的恐惧。甚至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哭嚎着想把小孩往前递,希望前面的人能救救她的孩子。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那个永远离开她的少年,忽然就觉得累了,她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么拼命跟他们挤,有什么意义。
她似乎,没有他们那么恐惧死亡啊,何必要跟他们抢呢?
车身又是一阵抖动,她跌坐回位子上,彻底放弃了挣扎,恍恍惚惚地闭上了眼。
……
如果这一世,他还是死了,那她该怎么办呢?
少年听到她的话,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她竟然产生了这种误会。
他又是难过,又是心疼,看着眼前少女的神色越来越空洞,抬起她的头,急切地亲吻她的唇角。
一边亲,一边迫切解释。
“蔓蔓,我不是要……我不是要自杀,我只是想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存在的人或事。”
他艰难地,说出了自己都知道自己很可笑的举动。
“都说疼痛能刺激人的神经,我只是想在他们来的时候,试一试。”
这些天,他一直能看见Nick还有Ja,他们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是一个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疯子。
一个极有可能伤害她的疯子。
可他还是心存侥幸,他还是想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正常人,然后……
然后或许有一天,他还能再回到她身边啊。
回到他最爱的姑娘身边,陪她过完长长久久的一生。
那么怎么样,才能脱离那些虚妄的掌控,成为一个正常人呢?
精神错乱、产生幻想的时候,往往想法会变得单纯又直接——既然强烈的疼痛感,能让人走出梦境,那么是不是也能让他走出妄想呢?于是每一次见到他们,他都会试一试。
最开始是极其有效的。
每当锋利刀刃划破皮肤的时候,那种尖锐、刺激的疼痛感能让他有极其短暂的清醒,而一旦清醒之后,妄想便会不复存在。
他曾经为此感到狂喜。
人类在潜意识里,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继续训练下去,大脑逐渐会接受这样的暗示——有妄想,就会有疼痛。
长此以往之后,他或许就能控制自己再也不去妄想。
可惜这个方法在几次之后,就逐渐失效了。
他竟然,慢慢习惯了这种疼痛感,习惯了冰冷刀尖划破皮肤带来的刺激。
甚至伤口深到鲜血淋漓,也再没有作用。
“蔓蔓,我不是要自杀,你看,我的伤口都在手臂上,没有靠近动脉……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失控。”
我只是,想要有一天,能够重新拥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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