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被她牵着?走的。
他后知后觉的想。
这个女人有毒。
***
晚上被狐狸从被窝里踹下来的时候,伏黑甚尔觉得自己的脸已经黑到可以吓死一窝小孩的程度,但那只嚣张的狐狸依旧镇定自若,霸占了他的床头和?被窝,对着?他举起了狐狸爪子?。
“你家太小了,还没有空调,太冷,我受不了。”
“冷的话滚回?自己家。”他觉得自己心平气和?到了极致。
“不行,我和?顺平说了这几天?不回?家的。”狐狸趾高?气昂地跳上了他的枕头,在旁边巴拉了好一阵,终于收拾好一个窝,安生地卧了进去。
过了一分?钟。
“你不睡吗?”它?拍了拍旁边的床铺:“我不介意你进来的,毕竟人狐有生殖隔离,你身上又?很暖和?。”
“是吗?”他气笑了。
伏黑甚尔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狐狸精,巧舌如?簧,能把白?的说成黑的——当然?,之前他也没见过会说话的狐狸。
但是不睡白?不睡,他对狐狸没有别的想法,即使那是一个女人。
他就是很烦女人那副似乎掌控一切的样子?,大概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相性不合。
掀开被窝,躺进去,盖好,伏黑甚尔闭上了眼睛,让意识陷入浅睡眠中——如?果旁边的狐狸决定玩什么花样,他的手会用?最?快的速度扭断它?的脖子?,即使这样并不能完全杀死一只狐狸精。
但是奇怪的声音突然?自耳畔响起,他隐约听到了女人泫然?欲泣的低吟,像在唱一首哀婉的小调,继而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嚼碎骨头声,还有各种各样凄厉的、哀怨的、如?慕如?泣的哀嚎,在他脑海中上演多重奏,伏黑甚尔的眼睛猛地睁开。
是诅咒?!
“不是哦。”
身旁倏尔传来轻飘飘的声音:“那是你的灵性被调动起来了,冤死的游魂急着?向你倾诉衷肠,他们并没有化作?诅咒,而是作?为天?地间残存的执念,只能通过特定的方式传到阴阳师的耳边。”
“这就是阴阳师和?咒术师本质的不同了。”狐狸跳上了床头柜,把夜灯打开:“咒术在于利用?,在于吸收和?祓除,而灵力在于净化,它?们正在试探,你是否拥有一颗悲悯的心。”
“悲悯的心?”
伏黑甚尔像是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大半夜把人吵醒,为的就是这么可笑的理由,你觉得我看上去像是好心的人吗?”
“当然?没有。”
“那就是了。”他有些冷淡地挥了挥手,试图将耳畔的声音驱散:“那群家伙什么时候消失?”
“以你现在的灵力控制能力,还不能自如?的驱散他们,不用?着?急,等他们发现找你没用?之后就会自己离开……”
就在这时,狐狸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惊异,它?看了他一眼,身后毛茸茸的尾巴停滞了一瞬。
“怎么了?”
伏黑甚尔扯了扯嘴角。
“他们说,你真是个好人。”狐狸干巴巴地开口。
“什么?”
“刚才幽灵小姐说你是个不错的男人,对待小孩子?很有耐心。”
“……”
伏黑甚尔的眼皮抽了起来,他?一个好心的,对小孩子?很有耐心的男人?
“……这点上,我勉强同意幽灵小姐的话。”
狐狸精缓了回?来,从男人抓着?他尾巴的手上跳了出来,落在了他硬邦邦的肚子?上。
“你的腹肌真不错。”它?试图蹦跶了两下,被男人犀利的眼刀搞得差点没站稳。
“你身体里还有个小东西吗,几个月了……不是,养多久了?”
……
***
“是叫丑宝啊,这个名字真可爱。”
“你还是别说话了。”
他现在觉得,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嘲笑他。
“为什么,丑宝难道不可爱吗?还是我不可爱?”狐狸一下子?跳到了他的肩上,在他下意识把它?甩出去的那一瞬揪紧了他的衣领。
“你别说,这么甩来甩去的,还有点像在坐过山车。”她的表情兴奋了起来。
伏黑甚尔咬了咬后槽牙,不知道该说什么,少顷,憋出一句话。
“……你们两个都不可爱。”
“噗嗤。”
和?歌子?笑出了声。
本就不算平静的一夜在狐狸的吵吵闹闹声中结束,等到嚣张的狐狸踩着?自己的胸脯睡的正香的时候,伏黑甚尔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消失了。
世界变得很安静。
他低下头,盯着?那只睡梦酣甜的狐狸,眼神?有些复杂。
是她干的吗?
他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唯一可以暂时确定的是,那个女人……没有打算杀他。
伏黑甚尔无声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本以为会被失眠折磨,眼皮却越来越沉重,困意侵袭了他的大脑,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沉的睡梦。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甚至有些恍惚。
这一切,果然?不是现实吧。
……
……
不,这分?明就是荒唐到令人头大的奇葩现实。
发现床边躺着?一个赤.裸的女人的时候,伏黑甚尔还以为自己精神?衰弱到连昨晚找了个女人都没反应过来。
但是下一刻,他突然?露出了吃到坏掉的果子?的酸牙表情。
“喂。”他伸出手推了她一把。
睡梦正酣的女人在他的推搡下慢吞吞地醒来,发现自己的处境,先是懵了一下,然?后后知后觉地裹住了被子?。
“……什么鬼,居然?变回?来了?”
“……”
……这个反应,之前果然?是在耍他的吗。
……
“衣服。”
“呵。”
伏黑甚尔扫了她一眼,不可置否地走到衣柜前,翻出一件穿不上的衬衣扔给她:“没有女人的衣服,不想穿的话你也可以试着?不穿。”
“内衣呢?”
和?歌子?把自己裹成粽子?,面色不善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你不会打算让我不穿内衣直接套你的衣服吧,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重……”
“你不是可以变成狐狸吗?再变回?去啊。”伏黑甚尔简直快要气笑了。
“你以为我不想吗?”
和?歌子?的脸色很臭,就连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本来她也就打算逗弄对方一下,可没准备真枪实弹地跟他来一发。
“我身上的灵力不太稳定,有的时候确实会出现突发状况。”
——这就要从系统那个垃圾把她从濒临全盛一把拉下来开始说起了。
在信仰缺失的这个时间节点,她的力量遭到了大幅度的削弱,况且按照现如?今的状况来说,山神?村的那一位神?明可还没有陨落呢。
她的出现,就有些钻规则空子?的意味了。
伏黑甚尔神?色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你穿多大码的衣服?”
“什么?”
“你的内衣,是多大罩.杯的。”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随性地问道:“不是要买内衣吗?”
“……34C。”
“嗯。”他点了点头,从床头柜上拿起钱包,转身走了出去。
将要出门的那一刻,突然?扭过头,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也没有特别大嘛。”
“碰——”
枕头扔到了地上,荡起点点棉絮。
“去死吧。穷鬼,枕头芯都飘出来了。”
和?歌子?将被子?拉过头顶,郁闷又?无语地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被人嘲笑胸围,还是被一个胸肌快要赶上她的男人。
还真是……
34C明明很大了好嘛,鹫尾和?歌子?的身材可是很标准的。
胸小点多好,直男审美要不得的。
……
将需要的贴身衣物连带着?一条非常直男审美的连衣裙接过来之后,和?歌子?拉上门,嘴角抽搐地换上那条小白?裙,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一朵清纯可怜的绝世小白?花。
她对着?镜子?咧了咧嘴,把眼睛揉红了点,嘴唇无害地抿起,然?后推开门,楚楚可怜地看着?不远处不知道忙活什么的男人。
“伏黑君。”
“换好了吗……你这是什么表情?”
伏黑甚尔的嘴角也抽搐了起来。
“伏黑君不是好这口吗?”
和?歌子?柔弱可怜又?无助地走了过来,拉住了他的衣角,眼神?无辜地盯着?他,然?后被一脸便秘表情的伏黑甚尔猛地后退一步躲开。
“谁跟你说我好这口的?”
他虽然?确实喜欢温柔腼腆的女人,但面前这个装纯情的家伙绝对不可能是他喜欢的类型。
太可怕了……那个女人居然?做出一副小绵羊的姿态,简直像金刚芭比一样难以直视,女人都是这么无法理解的生物吗?
“诶,你不喜欢啊?”
和?歌子?的表情垮了一下,楚楚可怜的表情一下子?坍塌回?原样,像是隔壁种花家的民间表演艺术——变脸。
伏黑甚尔竟像个抖M似的觉得眼前的这一幕赏心悦目多了。他耸了耸肩,不可置否地接过女人手中的衬衫:“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我请了三天?假呢。”和?歌子?挑了挑眉。“所以伏黑君,你依旧有责任陪我填补这段空缺的时日。”
“如?果表现良好的话,我会考虑为你进行下一阶段的灵力疏导。”
顺便,为你加上神?明的束缚。
“怎么样,很划算吧?”
……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下午两点的时候,和?歌子?接到了学校的线人打来的电话。
他们这会儿在大岛町处理一只咒灵,和?歌子?正手把手教伏黑释放身体内的灵力——当然?,灵力是她暂借给他的。
“就像这样,感知体内的气流,把自己想象成一棵扎根在树林间的大树,灵力顺着?脉络,为你的枝干提供能量……我先接个电话。”
她松开抓着?男人的手,从口袋里掏出翻盖手机,接通。
“莫西莫西,这里是鹫尾和?歌子?。”
“和?歌子?小姐!”电话那头的人声音焦急:“刚刚天?内小姐在学校突然?晕倒了,她的看护人已经把她接了回?去,您看这……”
“我知道了。”
和?歌子?挂断了电话,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差,颓废地揉了揉太阳穴。
“怎么了。”旁边的伏黑甚尔看了她一眼:“有事?”
“嗯,我得走了,灵力的感知你先自己琢磨下,之后再联系。”她把手机塞回?口袋,公事公办地说,嘴角一贯的笑意消失不见,看上去竟有几分?意外的冷淡。
伏黑甚尔的眉头无意识地皱了一下:“那不送了。”
“嗯。”和?歌子?摆了摆手,利落地走出了小巷。
被遗留在原地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神?色暧昧不明。
少顷,他冷哼了一声。
“切。”
伏黑甚尔突然?意识到,那个麻烦的女人离开之前,根本没有留给他自己的联系方式。
虽然?已经知道了她家的住址,不过还是,果然?……
果然?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
***
和?歌子?的心情不是很好,任谁在休假的时候被一通电话打断原有的计划都会觉得非常郁闷,她也不例外。
不过她倒没有任性地迁怒于毫不知情的天?内小姑娘,而是在心里默默给系统又?记了一笔账。
说起来,这两天?系统又?不见踪影了,不知道窝在哪个犄角旮旯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坏点子?。
总归不是她现在需要考虑的。
她头也不抬,拦过一辆taxi,报出天?内理子?家的住址,然?后在车上给一串号码打了个电话。
“莫西莫西,这里是天?内家。”
“是黑井小姐吗?”和?歌子?的嘴角弯了弯:“我是天?内的老?师鹫尾和?歌子?,你应该对我的名字有些印象。”
【叮——】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感知,在她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无形的线被人为地拨动。
【在你听到“鹫尾和?歌子?”这个名字的时候,你的精神?将受我支配,你将知道,鹫尾和?歌子?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伤害天?内理子?的人,你会全心全意地相信她。】
模糊的记忆从大脑中一闪而过,黑井美里的神?情恍惚了一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无意识地重复道:“是……鹫尾和?歌子?老?师……”
“没错。”
【当得到进一步暗示之后,你将放弃一切防备,接受鹫尾和?歌子?的全部?指令——除了伤害天?内理子?的指令之外。】
“啊,原来是鹫尾老?师!”黑井美里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老?师,大小姐她突然?晕倒了,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小姐不会有事吧?”
“不用?担心,美里,我这就过来看你们。”
和?歌子?的声音温柔而充满力量,一下子?抹平了黑井美里心中的惶恐,她点了点头,满是信任地说道:“好的,我等您。”
……
天?色不是很好,空气中隐隐透着?咸湿的味道。
和?歌子?在天?内家门口下了车,递给司机费用?后,转身便看到了大门口翘首以待的黑井美里。
她的眼睛眯了一下。黑井美里出自咒术世家,那是一个十分?特殊的,代代服侍于星浆体的家族。所谓的星浆体,则是一个拥有所谓【不死】术式的家伙为了防止不可预测的进化,精心找来的用?以同化的人类。
她对那个不死的天?元很感兴趣,甚至依稀可以从天?内理子?这个星浆体的身上感受到一丝神?道时代的余韵。
应该是个力量很不错的家伙,可惜以她现在的实力,是吃不下的。
“鹫尾老?师!”
黑井美里发现了她,高?高?地举起了右手。和?歌子?加快速度走了过去,在女仆惊喜的表情下对她点了点头:
“我来了,理子?的情况怎么样?”
黑井的表情不变:“察觉不到身上有诅咒的气息,但是就是没办法醒来。”
“让我去看一下。”
“好的,老?师您跟着?我来这边。”
两人绕过装潢大方的客厅,进入少女的卧室,踏进卧室的那一刻,和?歌子?的眼睛下意识地眯了起来。
她看到少女的身上有一道虚影,一个虚幻的东西正在和?她争抢身体的所有权。
那的确不是诅咒。
那是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幽灵,像一团绿油油的鬼火,两颊还有一对红彤彤的涡旋。
见她进来,幽灵从百忙之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触及到她视线的那一刻突然?僵住了。
“怎么了,感受到不一样的气场了吗?”
和?歌子?笑盈盈地走了过去,伸手将绿色的幽灵一把拎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在作?祟,原来,是这么弱的小家伙啊。”
“本大爷不是小家伙,本大爷是小酒窝大人,是强大的恶灵……”
“小酒窝?”和?歌子?戳了戳它?两颊的红晕,若有所思地点头:“倒是个很贴切的名字,看在你没有伤害理子?的份上,给你一分?钟时间,向我解释一下刚才是在做什么,不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