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据我调查,这县令时常委派下属去各村征集凡人,大都以打猎、采药等为名头,将其送入邱兰山地带,只要进去的,都没有再回来过。”
万波波:“没有平民怀疑过吗?”
秦昭摇摇头:“这不重要,这里消息闭塞,县令的权力比你想象中更大。况且,最近,那县令不仅对村里下手,就连主城里的居民也没有放过。甚至还对各旅馆下了禁令,不准让没有登记过的访客入住。而无处可去的外乡访客,就只能住进废置的宅院中,比如……”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了霍见春一眼。
霍见春道:“无想宗当年接手了霍家的生意,但没有管霍家的宅邸,自然由县令接管了。只是不知道,这接管的县令,清不清楚当年那件事的内幕。”
他此刻面不改色,好像已经不在乎当年那件灭门惨案了,可万波波与他身世相仿,自然清楚,复仇的念头一旦种下,只会越来越深。
万波波这会决定要装好人,安慰地拍拍霍见春的肩膀,又对着秦昭说道:“秦师姐,你对邱兰山有什么了解?”
“邱兰山外围比较安全,只有少数野兽,有许多凡人打猎。可据我所知,有许多初识、空游境的道友栽在了邱兰山深处,据说那其中还藏着开物境的大妖。出了这件事后,我怀疑根本不是大妖,只是有些不该被看到的东西。”
万波波若有所思道:“那个‘不该被看到的东西’,肯定与失踪的凡人有关了。”
秦昭点头:“正是。我此前境界大跌,不敢独自前往查探。若是两位道友愿意,明日一同前往,如何?”
万波波还没有回答,霍见春神色淡淡道:“你境界大跌,实力大不如前。还不如留在此地,我和万道友去查探即可。”
秦昭神色一变,万波波连忙堵住了她的话头:“秦师姐,你也知道霍道友的脾气。不必多费口舌,由我来劝他便好,此刻天色也晚了,那我们先行告退吧。”
秦昭轻轻眨眼:“我既然说了要招待二位,怎么能轻易放贵客出门?”
万波波还想说什么,秦昭就温声说道:“县令家的大少爷薛欢亭心思缜密,他今日已经试探出万公子的修道者身份,定然会回去禀告他父亲。还是留在我们红袖招,更加安全些。”
秦昭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回绝倒显得可疑了。万波波心想重要物件都放在储物袋中了,比起霍家废宅的冷硬地板,还是红袖招的软塌更合人心意。
秦昭和万波波对这个结果都挺满意,唯有霍见春不满意。
他等到秦昭离开,就施了静音咒,不悦地看向万波波:“万道友,为何答应留此过夜?我都说了,秦昭这人很麻烦。”
万波波问:“那霍道友请讲,她到底是怎么一个麻烦?”
霍见春皱眉:“难道万道友的师傅,没有跟你说过相思阁的修行方式吗?有情道修道者为了修道,须先试情,为了将情之一字看破,就不能专情于一人。更何况秦昭不知何故,境界大跌,她若是对万道友心生歹意……”
万波波不在意道:“你忘了,我是女子。两名女子修习房中术,效率是最低的,甚至比不上与凡人男子。秦师姐似乎境界下滑,没看穿我的幻术,她要是真起了歹念,我再告诉她我是女子也不迟。”
霍见春下山前,早被科普了有情道的各种修炼方式,他知道媚术,自然也知道房中术。原本也不觉得如何,可听万波波这样随意地提起‘房中术’,他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不安地垂眸,却找不到思路反驳,只能看万波波自斟自酌。
秦昭要招待他们,自然是拿出了美酒佳肴。万波波之前已经吃饱了糕点,对美食兴致缺缺,对这里的酒却很感兴趣。
万波波说要学话本里的女子那样女扮男装逛青楼,就穿上了男装,用了幻术修饰了面容,但霍见春的修为境界与她相仿,一眼看过去,她依然是那副模样。美貌少女纤细的手指捏着金樽,淡粉的唇瓣轻抿杯口,让杯中琼浆滑入口中,这般反复了几回,霍见春能清晰地看到,她的面颊逐渐染上了红晕。
他越发不安了,伸手按住酒盏:“万道友,你不能再喝了,万一有敌人来袭怎么办?”
万波波排开他的手,口齿清晰道:“霍道友莫慌,我酒量好得很,就连我师傅都喝不过我,我会有戒心的啦。”
“可……”
万波波故意委屈地看他:“我师傅把我关在山上,我好久不曾喝到这么好喝的酒了。”
霍见春心想:修道者天生酒力胜过凡人,就算是真的醉了,用真力将酒逼出体内也就是了,便放过了她。
很快,他就后悔了。
万波波不声不响地喝酒,霍见春见她乖巧,就去修炼了一会。各大门派秘境里灵气浓厚,凡间完全比不上,但这红袖招里大概布了纳灵阵,霍见春的修为与万波波相仿,都已经处于初识境巅峰,干脆引灵气入体,再一次冲击破境。
少年剑修神情肃穆,阖眸盘腿坐于塌上,随着时间流逝,金银二色的光点浮现在他身侧,渐渐聚成光河,似乎有意识般,想要汇入他体内。
可修道,既是修‘境界’,也要修‘参悟’,两者只要有一者落后,便难以破境。霍见春下山以来,虽然似有不少感悟,但始终没有关键的突破。
一炷香过去,金银二色的光河崩塌,霍见春睁眼,叹了口气。
还是失败了。
他还没来得及整理体悟,余光突然瞄到一滩人。
是的,一滩。
霍见春看着倒在地上、软成一滩泥的万波波,又看看她周围倒着的六个酒桶,一时失语。
方才是谁说的,会有戒心的?
霍见春磨了磨后牙槽,那种白天的烦躁感,此刻越发强烈了。这种烦躁感似乎与比试时输了的感觉相似,又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