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灯亮如昼,丫鬟上了干果与茶。
大夫人关切问了句:“四丫头怎么没和五丫头一起过来呢?你们平日关系不是最好的吗?”
晏长歌摇摇头,道:“五妹妹身子不好,上次他病了,后面不愿将病气过给我,便不怎么找我了。”
晏老爷都不怎么记得他了,听说病了,也就打发了个人去叫个大夫看看,送点好东西。
大夫人顺便就跟他说说苏静华,沉寂多时的苏静华似乎近期都在修养身心,对自己这个姑父是有礼的很。
晏老爷听了她的身世唏嘘不已,嘱咐道:“这孩子不容易,又为人知书达理,吃穿都和家里姊妹一般无二好了,你也要花些心思教导。”
大夫人点头称是,不动声色把她夸了一遍,晏老爷却中途把大夫人的话打断了。
大夫人:……
他看着晏长歌,而后欣慰道:“四丫头跟你娘是愈发相像了。”
晏长歌垂眸笑了笑,她今年一过就十五岁了。每年晏老爷都要说一说,她差不多都能猜到自己的父亲后面要说什么。
只是晏老爷下面去世话题一转,提起了她娘的忌日,就在年底。
“你生出来你姨娘便去了,这么多年我在外为官,不曾看着你一点一点长大,心里有几分愧疚。过几日我会去城外的九云寺为她祈福,四丫头便跟我一起吧。”
大夫人知道是拦不住他的,咬着牙也道:“四丫头去吧,就当尽个孝心,我怜你自幼无生母,放到膝下这么些年真真是看你长大的,你出生时九云寺的方丈还替你算过,说你命中有场大劫难。
母亲当时听见了心里着急,捐了百两的香火钱,替你求了个平安福,如今你去九云寺可要好好的。”
晏长歌心里嗤笑,她这说的分明就是给晏老爷听的,她何曾将她养在膝下了。也就她爹是个眼瞎的,内宅之事从不过问。
一家人除了晏长陵外,后面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
苏静华夹了一个鸡腿给她,晏长歌看着上面的油光,胃里一阵抽搐。她身体不好,吃不得这么油腻的东西,她难道不知道?
晏长歌道:“爹爹吃。”
晏老爷最宠她,笑着受下,而后对苏静华道:“我这四女儿胃不好,平日吃的也是有讲究的,最忌讳油腻与辛辣了。”
“静华知道了。”她点头,余光偏见晏长歌的笑,仿佛挑衅,平白勾人火气。
吃完饭坐了会晏长歌就要回去了,谁知守门的家仆匆匆过来,在众人面前行了礼,对着晏老爷附耳道:“外面有人来了。说是府上有窃贼,在外大吵大闹,引得周围人都过来看热闹。”
晏老爷挥手,先待人出去。
外面是个穷书生,约莫是五十来岁的年纪,收拾的干干净净,正是那一日在楼上撒钱的人。今日没有带酒,手上是一卷书稿,有厚厚一叠,书页都卷边了,瞧着时常删改且有些时间了。
见到了晏老爷,他还是先后退一步作揖问好。
随后才怒斥晏老爷府里有窃贼,将他辛辛苦苦删改二十载才最终成书的小说书稿偷了去,投到书肆挂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又穷又老的书生在九子城也是出了名的人物,叫张琳。他穷有他穷的原因,一旦喝醉了就喜欢撒钱,最后一文不剩,就靠写书过日子。大家都知道,听见他说自己的书稿被人茄了当下好奇,统统围了上来。
晏老爷见自家门口人多,先把他请进来说话。他却不配合。
张琳冷笑一声:“父老乡亲都知晓我张琳是写书赚的钱过日子,如今书稿被人窃取,我去书肆交稿时被告知早已经有一位姑娘送了过来。我当时不知是谁,便好说歹说借来一看,这才发现竟然与我这些年一直删改珍藏许久的书稿格外相像,说是一模一样也不遑多让!”
他气的手都在抖,那一叠书稿哗哗的响,张琳晃了晃,后面就开始骂晏老爷。
骂人不带脏字,一圈骂下来那叫一个精彩。周围人还有欢呼的,晏老爷气的险些忍不住。只得叫家仆去赶人,自己亲自把他迎进晏家。
骂过他后张琳配合了,负手大摇大摆进去。
那边一辆马车驶过,纪禾半挑起帘子,见状叫住马夫,道:“去晏家的后门。”
月色明朗,晏长陵拖着伤回去,猝不及防就遇见了纪禾。
两人算是狭路相逢。
纪禾笑着招招手,对他道:“晏家的小公子,远看还以为是一条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