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顿了顿:“你是说,宣平侯府的孟二姑娘孟吉吗?”
“正是她了,”郑适汝点头:“皇上听了这个,脸色果然好了很多,可见是中意的。”说着就打量阑珊的反应。
却见阑珊笑道:“宣平侯府的二姑娘自然是个很难得的,何况又是你过了眼的,这件事情迟早晚都要定的,倒也罢了。”
郑适汝见她这样反应,却又一笑:“不用说这些话,就算她是个天仙,我也知道这样是为难你了。不过孟吉是个知道分寸的,她也见识过太子的手段,就算进了东宫,也绝不敢轻举妄动,不敢对你怎么样,以她的品性也不至于像是别的无知女子一样争宠之类。而且宣平侯跟太子的关系向来非同一般,结了亲自然如虎添翼。你想开些,孟吉只是一个工具,让皇上满意,如此而已。”
阑珊忙笑道:“何必解释这些,该说的你先前都跟我说了,当初求你帮我的时候已经是为难你了,只是因为是我开口,你才肯费这份心。你挑的,我放心,我也接受。”
郑适汝听她说的这样,便慢慢地握住她的手,半晌才道:“别的都罢了,我担心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
郑适汝看着她,欲言又止。
宣平侯算是赵世禛的铁杆“嫡系”了,这局势就连郑适汝也是很晚才看出来的,毕竟当初赵世禛用手段把跟孟吉的婚事给搅合了,本来以为从那之后赵世禛就跟宣平侯府决裂了呢。
不料宣平侯的确是个拿得起放得下,极为拎得清的人,竟是不露声色,依旧跟随着荣王。
在赵世禛登上太子之位后,重用宣平侯等一行老臣,那时候郑适汝才算明白。
正如赵世禛所说,郑适汝对于京城内的这些贵女们的出身品性等等自然也是清楚的很,孟吉算是个中上之选,只有一点,这二姑娘实在是有些过于聪明缜密了。
所以开始的时候郑适汝丝毫没把孟吉考虑在其中,只想选两个没什么心机的,至少不能威胁到阑珊,只要不是那顶顶厉害的,阑珊自己也能对付。
之所以会考虑到孟吉,却是孟家从中使了一把力。
阑珊拜托郑适汝帮她选人的事情,除了宫中皇帝问起来外,其实没什么人知晓。
就在皇帝任命赵元吉担任慈幼局的院长之后,那天,宣平侯侯夫人突然造访安王府。
早先赵元吉为太子的时候,宣平侯府本来也并不是来往的很紧密,只是表面上的礼数丝毫不缺罢了。
自打赵元吉给降为安王后,其他素日里来讨好奉承的那些人便像是退潮一样,很少登门了,只是侯府却也依旧如故,逢年过节也派人来请安之类,竟是一如往常,不见亲疏。
所以此刻见了宣平侯夫人,郑适汝也并不觉意外,还以为她是为了安王出任的事情。
侯夫人行了礼,先问安,郑适汝抱着花嘴巴,缓缓抚着肥猫,心头忖度她的来意。
果然侯夫人笑道:“近来皇上大刀阔斧的整顿了慈幼局,可见对于慈幼局的重视,又让王爷出任院长,也可见对于王爷的信任,实在是可喜可贺。”
皇帝突然任用赵元吉,其实也出乎郑适汝的意料,不过正如侯夫人所说,这的确是个向好的信号。
只是却吓了赵元吉一跳,此后在进宫谢恩前问起郑适汝皇帝为何如此安排,郑适汝似笑非笑说道:“多半是王爷做的事情中皇上的心意。”
“可我……我并没有做什么呀?”赵元吉疑惑。他不过是听郑适汝的话,每天都去经营那几家铺子而已,慢慢地也沉浸其中,乐于敛财之道了。
郑适汝意味深长笑道:“有时候所谓的‘不做’,比要做千百件事还强呢。”
不管是赵元吉被贬下太子位一倒不起,还是不忿这般遭遇暗藏野心,这种种自然逃不出皇帝的眼睛。
但是这大半年来,赵元吉安安分分的,他并没有颓唐不起,也没有所谓的“图穷匕见”或者“狗急跳墙”,只是听从郑适汝的话,泰然自若的自行其事。
可这对皇帝而言却偏偏是最好的表现。
所谓宠辱不惊,不过如此。
若论起对于皇帝性情的了解,赵世禛是一个,郑适汝也是一个。
此刻郑适汝便道:“多谢还惦记着。”
侯夫人道:“只是这慈幼局的事情,说来又是一件传奇了,听说还是太子妃亲自驾临,才解开那谜题的?太子妃实在不愧是曾经决异司的司正大人,果然是女中英豪,令人钦佩。”
郑适汝突然听她话锋一转到了阑珊身上,便留了心,微笑道:“是啊,太子妃自然是巾帼不让须眉,皇上也是亲口称赞过的。”
侯夫人道:“我本来并不清楚这些事,只是我们那二姑娘偏是对这些留心在意,比如先前的饶州、湄山之行等等,她都知道,如数家珍的,一提起太子妃,便也钦羡非常,赞不绝口。”
郑适汝听这话又巧妙地转到了孟吉身上,心中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只是那时候她当然是不乐意让孟二姑娘进东宫的,毕竟孟吉的心性缜密不在她之下,若是孟吉算计起阑珊来,还不把她吃了?
郑适汝便不露痕迹地顺势问道:“哦对了,说起贵府二姑娘,她的亲事可定了吗?”
这句显然是问中了,因为宣平侯夫人正等着一句,当下笑道:“正是为了这件事犯愁呢。”
“哦?二姑娘不管是出身,相貌还是品性皆都是上上之选,想必是贵府的眼光太高了。”
“娘娘说笑了,”侯夫人道:“娘娘知道的,不过是因为之前的那件事情……”
自打孟吉的婚事给赵世禛搅了之后,宣平侯府也给孟吉另提了几门亲,但不是对方顾忌她曾跟人订过亲,就是侯府这边也看不上别人,最终竟还是都散了。
郑适汝微笑道:“这有什么,这些人未免也太挑了,照我看,孟姑娘那个品格,当个一品诰命都是绰绰有余的。对了,今儿怎么没带她来?我也是许久不曾照面了。”
宣平侯夫人笑道:“娘娘这是抬举她了,她倒是想来,之前还跟我说起王爷领了慈幼局的差事,以王爷慈仁怜下的性格,自然是跟慈幼局相得益彰呢。她也很想过来亲自跟娘娘道贺,就是因为没出阁,不便镇日抛头露面的,这才没来。”
郑适汝道:“这也罢了,毕竟是有教养的大家子小姐。”
宣平侯夫人叹道:“只是说起来,未免是她的心事叫臣妇烦心。竟不知能找个什么样的人才妥当了。毕竟除了那件误会外,当初又曾经是跟如今的太子殿下议亲过的,更加没有人敢要了。”
聪明人说话是点到为止,不用说的过露的,宣平侯夫人当然知道郑适汝是个七窍玲珑的,说到这个地步,自己的来意已经达到,如今只看安王妃的意思。
郑适汝眉峰微蹙。
她一时吃不准这是侯府的意思,还是赵世禛的意思。
毕竟宣平侯府跟赵世禛的关系非同一般,虽然如今是她来负责给东宫挑人,但也保不准侯府跟赵世禛已经有了这种意思,却偏偏要借她的手来过桥。
当日她故作不知应酬了侯夫人后,便叫人去请太子殿下有空进王府一叙。
这还是郑适汝第一次主动邀请赵世禛,他立刻知道有事,百忙中抽空飞马而来。
两人在内厅相见,郑适汝开门见山提起宣平侯府的事情,道:“殿下知道此事吗?还是早已经起了意,故意借我的手过明路?”
赵世禛皱着眉:“你说什么?宣平侯府想让孟吉进东宫?”
郑适汝看他的反应,才相信他并不知此事:“你不知道?”
赵世禛一笑道:“我还以为她都嫁了、至少也在谈婚论嫁,好好的怎么提起这个,宣平侯也没跟我说过半个字。”
郑适汝诧异:“宣平侯没提,难道是……内宅女眷的意思。”
赵世禛淡淡道:“不管是谁的意思,总归这件事儿不成。孟吉的心机不在你之下,她若是想对姗儿怎么样,我只能除了她,我可不想因为一个女人跟宣平侯府闹翻,当然不能让她进门。”
郑适汝嗤地笑了。
她本来还预备着一肚子的话要探赵世禛的意思,比如他想不想考虑此事,对孟吉感觉如何……等等,没想到这个人已经直截了当的把所有都说了出来,甚至预想到了以后,且这般的冷漠无情的口吻。
郑适汝笑道:“她的心机不在我之下,您这是在夸我么?”
赵世禛才笑道:“放在别人身上未必是夸奖,在嫂子身上当然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