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飞雪走后,阑珊便惊醒了过来,肚子里的小家伙好像又开始不安生了,连着踢了她好几脚。
阑珊想到那个梦,总有些啼笑皆非之感,但是想起自己对于锡矿的发现,又觉着忧心忡忡。
假如真的是地底下的锡矿作祟,自然是要让这里的村民们尽快搬离。
但是他们若能够搬离的话早就走了,也不至于苦苦熬了四年。
因此阑珊知道,要说服村民们搬离必然困难重重。
正在出神,便听到外头木恩的声音响起:“好看吗?”
半晌,是鸣瑟淡淡道:“唔,还成吧。”
木恩笑道:“你别不承认,我知道是好看的。”银铃般的笑了两声,便走了进来。
阑珊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声,抬头看去,眼前不由一亮。
原来木恩今日已经换了村寨姑娘们的打扮,粗织的斜襟衣裳,用山花的花汁染成的很艳丽的绯红,黑色花边的百褶裙子,绣花鞋,露出半截光洁雪白的小腿。
头上戴着做工精细的银饰,闪闪发亮,行动的时候互相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动。
她稍微的在嘴唇上点了些红色的花汁,整个人越发的娇艳欲滴。
阑珊才明白她方才在外头跟鸣瑟的对话是何意,然而看着木恩满怀期待的脸色,更加不忍说出自己的发现了。
但是这样耽搁下去,问题永远也无法解决。
“舒姐姐,听说你昨晚上看了整宿的书,我知道你心急,只是你毕竟怀着宝宝,要保重身体才行啊。”木恩眉开眼笑地说道:“我听我娘说你喜欢酸木瓜炖鸡,有孕的女人吃这个是最好的了,等你帮我们解决了这个难题就好了……”
她虽然还没成亲,却仿佛也想到了自己成婚生子的情形,脸上红红的,笑的很甜蜜。
阑珊张了张口,外头鸣瑟走了进来,说道:“工部的王主事跟兵部的郭郎中到了,要不要见他们?”
木恩见状很识趣地先站起来:“那我等会儿再来。”
阑珊在桌边落座,不多会儿王主事跟郭郎中都到了,其中王主事却是工部里昔日认识的,上前行了礼,垂手站住。
阑珊道:“劳烦两位大人赶来相见,实在是这湄山的情形复杂且又紧急。”
“娘娘客气了,”王主事忙道:“工部传了紧急公文,让一切都听从娘娘调配。”
阑珊知道是杨时毅从中安排,便点点头,又看郭郎中:“昨日的屯兵都已经退了吗?”
郭郎中道:“接到康指挥使传讯,便已经命人退了。”
“这就好。如今自然是以大局为重,”说着看向王主事:“工部的人在本地可发现什么吗?”
“这……当时本地村寨的人对我们大为不信任,且很有敌意,所以也并没有仔细查看,后来还是温侍郎主动留了下来。”
阑珊皱皱眉道:“温侍郎这般身份都肯留下实地勘察,怎么其他人反而格外惜命呢?”
王主事无法答言。
阑珊淡声道:“正因为你们心生退意,不肯认真深入,才不得真相,更加让温侍郎跟姚大人孤掌难鸣,几乎出事!”
王主事本来还想着阑珊是个好脾气的,何况同工部出身,念在昔日情分上她应该不至于怎样,而且毕竟是个女子,如今又进了王府,未必懂这许多,谁知听了这话,一时胆颤,忙跪在地上。
阑珊道:“等回了京,自会追究你的过错,但在此之前,你当尽量将功补过,你可愿意。”
王主事道:“下官遵命,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阑珊道:“你起来,看看这是何物。”说着抬手指了指桌上的岩石,王主事起身靠前,仔细端量了会儿,试探着问:“像是……铁锡之类的矿石?”
这王大人在行事上慌里慌张的没什么章程,可对于矿藏方面显然是个好手,居然一看就知道是锡铁等物。
阑珊有点明白为什么杨时毅会派他来了。
当即点点头:“我派两个人领路,你带着工部的人往东边山脚去,到一处坑洞仔细探查后再回来报我。”
王主事低头领命,退了出去。
剩下郭郎中看阑珊这般调度吩咐,倒的确不是个柔弱女子的气度跟作为。
当下道:“不知娘娘对下官可也有吩咐?”
阑珊道:“跟随温侍郎一同而来的,还有刑部的一位大人,今日怎么不见?”
郭郎中道:“关大人先前受了风寒,正在湄县休养,一时不得前来。”
阑珊笑了笑:“原来如此。”
郭郎中见她不言语,便问道:“娘娘,下官有一事不解。”
“请说。”
“听说温侍郎原本没死?可是真的?”
阑珊道:“是真。”
“可是那具尸体又是怎么样?”
“是有人故意要借温侍郎的死来挑拨山寨跟朝廷的关系。”
郭郎中震惊:“是什么人这般胆大?”
正在此时,外头一阵吵嚷,原来是温益卿跟姚升回来了。
阑珊听到外头的动静,便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往外看去,先看到前方的担架上,温益卿人事不省的脸,她的心咯噔一声,略有些窒息,幸而知道他无恙,才又看向后面。
姚升正在张望,给飞雪指点了后目光向上,看见阑珊的瞬间竟失声叫道:“小舒!”
阑珊一笑,见他迫不及待地要下担架,有两个侍卫过去将他架扶起来送了进门。
阑珊便跟郭郎中道:“姚大人回来了,我也是有许多疑问,且让姚大人来说罢。”
那咬了姚升的水蛇,幸而是无毒的,姚升一瘸一拐地进来,此刻已经回了神,还要行礼,却给西窗制止了:“姚大人,您能活着就谢天谢地,您身体有恙,别弄这些了,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把一碗热热的鸡汤递给他。
姚升大喜:“多谢小公公,真是贴心。”吹了吹,觉着不甚热,便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姚升是个很机灵的人,见郭郎中在,他知道杨时毅跟兵部游尚书的关系也很好,郭郎中也算是游尚书的心腹,便道:“咱们这一行可谓危机重重。我也没想到居然会给人算计。”
郭郎中皱眉:“谁敢算计姚大人跟温侍郎?是这寨子的人?我隐约听说寨子里有什么内奸。”
姚升说道:“只是寨子的人倒也罢了,最难提防的是自己人。”
郭郎中越发吃惊。
姚升说道:“原本杨大人派了一位心腹陈大人佐助我,当时温侍郎要留下的时候他也一并留下,可偏偏次日给毒蛇咬伤,没有及时救治。那会儿我还只以为是意外。后来才知道是有人勾结寨子里的内奸暗害了的。只为除去了陈大人好摆弄我跟温侍郎。”
郭郎中倒吸一口冷气:“勾结?是谁如此胆大?”
姚升苦笑道:“背后是谁嘛我是不知道,只是决异司跟随我的一个也反叛了,当时我跟温侍郎下了坑洞,他背后偷袭,只是被我反杀了。我见势不妙才让温侍郎跟他换了衣裳,又弄坏了他的脸伪装成温侍郎,果然有人将这尸首带走……后来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如今我们死里逃生,还要提防那些没现形的人暗中捣鬼。”
郭郎中愕然:“谁敢在朝廷大事上如此妄为?若是昨儿真的交战起来,可知后患无穷?”想到这个,极为后怕。当时他本来是不主张动兵的,但是其他人认为驸马给害了,等同于宣战,郭郎中也怕皇帝怪罪下来,因此才身不由己地同意了。
阑珊听姚升说完:“姚大哥辛苦,不如且先去休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料理。”
姚升点点头,又看了看阑珊的肚子:“小舒,别太操劳了。”下意识脱口而出,又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老改不了口。”
阑珊笑道:“哪里就计较这些。”让飞雪陪着姚升先出门去了。
中午时候王主事带人回来了,满头大汗,脸上还有些污渍,官袍也脏了,身后的人抬了满满两竹筐子的矿石。
他进门的时候就难掩脸上惊喜之色,道:“是锡矿,是难得的原生锡矿。”
此刻木恩等留守此处的山寨众人因不知怎么样,都围着看,有人拿着那锡在手中举着,不知是何物。
阑珊见他确认了,便道:“可知多少?”
“很多,很多……”王主事喜形于色:“那坑洞很长,我试着叫人凿了,矿石也极厚。”
得了这片丰富的锡矿,对于朝廷而言自然又是一项珍贵的矿产,不管对工部还是户部都是极为有利的好事。
但阑珊就没那么高兴了。
她早就料到这片锡矿面积一定不小,否则也不会造成山寨的的妇人们四年不能生育。
但当务之急要做的,就是如何把这件事告诉山寨的人,以及如何说服他们搬迁。
正在此刻,有一名山寨村民来到:“族长请舒司正去祠堂。”
早在先前听到牛角号响,就知道一定有大事,此刻大概是商议妥当了。
阑珊站起身来,吩咐王主事:“抬上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