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几乎都忘了。
她的确曾经在皇帝面前亲口那么说过。
只是当初之所以这样,是想着把那欺君的罪名揽到自己的身上,没想到今时今日,从赵世禛口中说出这些话。
阑珊觉着这件事情当真好笑的很。
温益卿先前只是彻底的不认识她了而已。
可是赵世禛居然……居然是这样,她倒宁肯赵世禛如温益卿一样,从头到脚当她是个陌生人而已。
阑珊直直地看着赵世禛:“你、知道的还有什么?”
“你问本王?”赵世禛疑惑。
“是啊,”阑珊笑了:“他们是怎么告诉你的?说我……是在利用你,说我始乱终弃?”
赵世禛皱皱眉。
不等他开口,阑珊却笑着摇了摇头,也把眼中的泪轻轻甩落:“对,王爷说的都对啊,我的确是利用你而已,现在、我另有靠山,自然不需要你了。所以请王爷……不要再拦路!”
阑珊抬手要将赵世禛推开,却反而给他攥住了手腕。
“上次在李府你就这么推开了本王,有过一次还想再有第二次?”赵世禛的心跳加速,他看见阑珊落泪,不知为何心里很不舒服:“除非我主动放开,否则……”
阑珊无法再面对他,忍不住叫道:“来人!……鸣瑟!鸣瑟!”
赵世禛一怔,旋即笑道:“原来你找鸣瑟,放心,你再叫一千次,他也不会出现。”
阑珊起初以为赵世禛的意思,是指的鸣瑟惧怕他所以才避而不见,就如同上次在李府,但很快她知道不是。
“你、你把鸣瑟怎么了?”阑珊瞪大双眼看向赵世禛。
赵世禛握着她的腕子,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熟悉感,比上次在李府相见还要强烈百倍,让他握住了就不想要放手的感觉。
荣王忖度道:“明明是我的人,却整天跟在你的身边,叭儿狗似的不离左右,也许郑亦云说的对,你的确是用了什么法子,把他们都迷惑了,西窗向着你,连鸣瑟……他从来都是六亲不认冷冷清清的性子,居然也一门心思只念着你,这样的奴才,才是真正的‘吃力扒外’,不教训教训怎么成?”
阑珊只觉着心寒齿冷:“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他在哪里!”
赵世禛道:“既然是本王的人,我要如何教训,跟你有什么相干?”
阑珊有些站不稳,脸色极快地泛白:“鸣瑟他是、是你吩咐着……留在我身边的。”
勉强说了这句,已经是泪痕满脸,阑珊道:“是你吩咐他看着我的,西窗也好,鸣瑟也好,小叶也好,都是你派他们在我身边的,你怕我出事……但是现在你居然……”
现在他居然一点都不记得,而且反目成仇似的。
阑珊闭上双眼:“你若是对鸣瑟怎么样,五哥、太诛心了!”
赵世禛听她句句说着,正也心神不宁,却也发觉阑珊的脸色不大好,突然又听她那样一声唤:“你、你叫我什么?”
阑珊试着深呼吸,她想要把泪忍回去,但是浑身上下的力气好像也都在这泪水之中化作乌有,只有腹痛的感觉那样鲜明。
“叫、叫大夫……”阑珊勉强说了这句,伸手握着赵世禛的手臂,身不由己往下委顿过去。
赵世禛早将她拥入怀中:“你怎么了?你……”
忽然他察觉到异样,垂眸看向阑珊身上:“你……”
阑珊倒在他的怀里,这本来是她非常依恋的地方,仿佛天地之间,没有比赵世禛的怀抱更加踏实可靠的地方了,但是现在这个地方对她而言,宛若冰窟。
阑珊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目光描绘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容颜。
有泪从眼角滑入鬓中,阑珊撑着一口气,低低道:“五哥,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
赵世禛怔怔地盯着她:“你叫我……”
“但是,”眉头紧锁,阑珊忍着腹痛:“但是,若这孩子有个万一,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赵世禛终于反应过来,一把将阑珊打横抱起。
与此同时,从院子之外有数人极快地走了进来,为首却是太子妃郑适汝跟太子赵元吉,身后簇拥着许多宫人。
赵元吉扶着郑适汝的手,且走且劝道:“你别急,慢点儿!留神脚下……阿汝,别动气啊,千万别……”
郑适汝远远地看到了这里的情形,哪里能听到别的话:“荣王!”
不等走到跟前,郑适汝大叫了声,同时她看见赵世禛怀中的阑珊,也看清楚阑珊苍白的脸:“荣王!”
郑适汝一改素日的雍容端方,怒喝道:“是我错看了你!我真真的不该心软,更加不该给你什么机会……你、你放开姗儿!”
见没有人动,郑适汝指挥左右:“都愣着做什么?找软轿来!传太医!”
又怒喝太子:“把姗儿抱过来,别让他碰!”
赵元吉给她呵斥,只好走到跟前,他皱眉瞪着赵世禛:“她有孕在身,你做了什么?”
赵世禛哑口无言。
郑适汝道:“同他说那么多做什么?你不动手,要我动手吗?”
赵元吉忙伸出双臂把阑珊抱了过来,郑适汝轻声唤道:“姗儿,姗儿你觉着怎么样?”
阑珊听见郑适汝的声音才微睁双眼:“宜尔……我的肚子,很疼……会不会有事啊?”
郑适汝的泪倾泻而出,握紧她的手:“胡说,有我在呢,没事儿!一定好好的!”
她攥着阑珊的手,要走的时候又回头看向赵世禛,咬牙低声道:“荣王!姗儿跟孩子若有个万一,我绝不会放过你!”
匆匆忙忙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赵世禛还留在原地。
直到飞雪走了进来。
“主子,鸣瑟跑了。”飞雪低着头说道。
赵世禛转头:“什么?”
飞雪咬了咬唇道:“听说舒阑珊有事,他就跟疯了似的……”
赵世禛的确是在现身之前先把鸣瑟拿下了,本来不想大动干戈,只是鸣瑟不肯跟他走。
所以才叫人绑住了他。
到了外间,留守的锦衣卫躬身垂头回禀道:“王爷,不是我们看守不力,只是、是他几乎把胳膊都拧断了。”
若是不松绑,恐怕鸣瑟要生生地把自己的双臂废了。
赵世禛看着地上点点滴滴的血,以及那带血的绳索,断开的地方是整齐的,显然是给一刀斩断的。
他仿佛能想象当时惨烈的场景。
飞雪低着头道:“是我把绳子砍断的。主子要罚就罚我吧。”
过了半天,赵世禛并没有说什么。
最后上马的时候才道:“他去了哪儿?”
飞雪摇了摇头。
赵世禛转头看向东宫门首,终于说道:“回王府!”
今日荣王出门,西窗并没跟随。
以前不管赵世禛去哪里,西窗都要紧紧跟着,鞍前马后,不带还要吃醋。
可这种情形自打回京后就改变了,整个人也不似之前一样殷勤周到,甚至学会了偷懒。
赵世禛进门的时候,西窗正趴在桌子上打盹,一个小太监在炉子旁给他烤栗子花生吃,见赵世禛脸色不对,慌忙悄悄地退了出去。
西窗正眯着眼睛打盹,寒风从外头来,他缩了缩脖子,懒洋洋地说道:“是谁长了尾巴怕夹了去,门也不知道关啊?”
冷不防给人揪着领子扯了一把,西窗猛地睁开眼睛,吓得僵直:“主、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