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不知道的是,对赵世禛而言,这个早不是什么新闻了。
他只是在等看阑珊什么时候跟他开口而已。
阑珊有没有孩子,甚至言哥儿是不是她的孩子,这些对荣王而言早已不再重要。
毕竟最重要的是她。
昨日两人争吵的时候那番话虽然是气头上冲口而出,但是赵世禛也再度意识到对阑珊来说,她的确还并没有完全信任他。
比如阑珊从来把言哥儿当成亲生的看待,肯不肯把这件事告诉他,意义非凡。
赵世禛隐隐觉着,阑珊肯跟自己坦白的时候,才是真正把他放在心上了。
如今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虽然阑珊在关键时候又要退缩,但不管怎么样,已经是极大进步了。
赵世禛似笑非笑地看着满面震惊的阑珊:“你知不知道,早在太平镇的时候,西窗就说了一句话……”
那时候西窗曾调侃阑珊,说言哥儿怕不是她的,因为言哥儿的模样有些像是阿沅,却一点也不像她。却是歪打正着。
当时赵世禛就听入心里去了。
阑珊听罢哑然,当真什么都瞒不过他去。
“殿下怎么什么都知道。”她忍不住嘀咕。
赵世禛捏了捏她的脸皮道:“所以,以后别想背着本王做什么坏事!”
两个人说开了心结,只觉着相处的时光甚是珍贵静好。赵世禛拥了阑珊在怀,嗅着她身上的馨香,如置身春深花开之温柔境地,如此惬意舒适。
又过许久,荣王才道:“明日我要全济州一趟,只怕不能陪你一同回京了。”
“去济州做什么?”阑珊心神放松,略有了几分困意,脱口问了这句后才醒悟,——赵世禛当然不是无缘无故来百牧山的,何况今日一整天又在外头忙碌,只怕去济州有要紧公干。
忙道:“殿下不必跟我说。”
她生怕有些什么不该她打听的禁忌,急忙又补上一句。
赵世禛笑了笑:“就算不告诉你,你很快也会知道的。”他停了片刻突然问道:“你知不知道,济州住着一个什么人?”
阑珊闻言疑惑:“济州?是什么名人吗?”
赵世禛的笑容有些古怪:“也算是、小有一点名气吧。你虽未必想得到,但一定听说过。”
阑珊认真在心里搜寻了半天:“我还是不知。”
“总算也有你不知的事情,”赵世禛一笑:“这件事有些难为,若不是父皇有命,我是不想亲自处理的。”
竟然也有赵世禛不愿沾手的为难事情?阑珊好奇问道:“可跟百牧山上的墓葬有关?”
“嗯,”赵世禛应了声,又道:“再告诉你一件儿,不仅跟墓葬有关,跟圣孝塔也有关。”
阑珊本有了些许睡意,猛地听了这句,一下子醒了过来。
她定定地看了赵世禛半天,终于迟疑着问道:“殿下的意思,是那个指使非乐、试图栽赃陷害殿下的幕后黑手?”
赵世禛笑看着她:“聪明。”
阑珊心中涌出莫大的疑问,可是看着赵世禛冷静的眸色,却又不敢问下去了。
之前来探百牧山的人,自然是觊觎这山上李克用倾国的陪葬之宝,如今这幕后之人,竟也是试图陷害赵世禛的……
这到底是什么胆大包天且又神通广大之人?先是陷害皇子,犯下足以诛九族的大罪,后又试图夺取宝藏。
这难道,是想谋反吗?
而且除了这个原因,再也想不到别的了。
可要是涉及谋反大罪,果然此事棘手的很。
赵世禛见她满脸疑虑跟担忧,却有些后悔告诉她了:“你有伤在身,该好好地休息调养,不早了,快些睡吧。只因明日我得早些出城赶路,怕你摸不着头脑才先知会你一声的。”
轻轻地在她后背安抚般摁了摁,赵世禛眉眼带笑:“也很不必为我担心,这件事情已经是十拿九稳了,本王所谓的‘难为’,只是情面上而已。”
说完后他不由分说的又带些威胁口吻道:“是怜惜你身上的伤,你要不睡,我就要做点别的了。”
阑珊本来还犹豫着想再问问他,听了这句却吓得闭上双眼:“知道了,很困,一起睡吧。”
赵世禛听她说“一起睡吧”,如同喝了美酒,香甜且微醺的,唇角扬起道:“嗯,好好睡吧。”
阑珊虽然不敢睁眼,也竭力让自己快点入眠,但心里仍是惦记着赵世禛跟自己说的济州的事情。
济州到底有什么通天的大人物?能够陷害皇子,能够觊觎倾国之宝?
而且这个人还让赵世禛觉着“难办”,且是情面上的那种为难。
还有,赵世禛说是“父皇有命”。
难道说济州的这个人,竟然跟皇室有关吗?
皇室,皇室……
“皇室?!是他?殿下!”
阑珊猛然从梦中挣扎醒来,她终于想起了济州有个什么有名的人物。
一声“殿下”,阑珊睁开眼睛,身边却空空如也。
床帐上还有些许灯火的光闪烁,帘子微动,是飞雪听见了动静走了来:“怎么这么快醒了?有事找王爷吗?他才出门不久,本是想让你多睡会儿才没惊动的。”
阑珊看了飞雪半天:“小叶,你是不是也知道,殿下要去济州?”
飞雪点头:“知道的。”
阑珊问道:“那你是不是也知道他去济州是见什么人?”
飞雪垂了眼皮:“舒丞猜到了吗?”
阑珊是猜到了,只是有些无法置信:“怎么会这样?他们明明是……”
飞雪的脸色也有些黯然,但更多的是冷静:“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啊,舒丞你该清楚的。”
阑珊抬头看向飞雪,眼圈却有些发红:“皇上自然是知道的了?既然这样,却还让殿下去处置这种事情?怎么、怎么可以啊。”
飞雪轻声道:“没有人知道皇上心里想什么,又或许,皇上是想让主子得以历练吧。”
“这种历练,没有人想要!”阑珊忍不住冲口而出,“这根本不是历练,手足相残……这岂不是太残忍了吗!”
飞雪忙上前一步捂住她的嘴:“舒丞!”
阑珊仰头看着她,眼中已经有泪光闪烁。
飞雪回头看了一眼外间,确信无人,才说道:“这些话以后千万别再说了。而且,这样处置其实也好,毕竟是那个人动手在先,是他先对不住主子的,皇上这样安排,也许是想给主子一个亲自解决的机会。”
阑珊终于不言语了。
可是这一刻她忽然很想再见一见赵世禛:“殿下走了吗?”
飞雪说道:“这功夫大概已经启程了。”
阑珊抬手扶着额头,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睡的太沉了,应该警醒一些,应该……好歹叮嘱他,让他小心谨慎行事。
正在这时侯,外头突然有喧哗响动。
阑珊心中生出一丝期望:“什么声响,总不会又回来了吧?”
飞雪忙安抚着叫她别动,自己抽身出外查看。
半晌回来,却见阑珊已经披衣等在门口。
“怎么样?”阑珊忙问。
飞雪的脸色有些怪,说道:“不是主子,是、是华珍公主突然驾到了,县衙里有人领着去了温郎中院落。”
阑珊怔住:“哦,是这样。”
因为心系赵世禛要处理的事情,华珍公主的突如其来对阑珊而言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略有些意外而已。
当下便跟飞雪回到了屋内,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起身洗漱,换了衣裳。
飞雪去传了早饭过来,却是杞参粥,红枣糕,葱油卷,香油新笋拌鸡丝,切火腿跟香蹄拼盘,香芹百合,香菇蛋花汤,还有四碟腌菜。
阑珊见如此丰盛,忙叫了飞雪一块儿。
正同桌正吃着,就见门口处探出一个胖乎乎的脑袋,竟是江为功在探头探脑。
“江大哥,快进来。”阑珊急忙起身招呼。
“你们吃的倒是早,”江为功跳进门来,笑道:“我还没醒就听说王爷出门了,就来瞧瞧你是不是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