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你被骗还是怎么回事?轧机是你采购科一手包办的。如今,轧机出了问题,还要顾老师一个外人来帮忙我们争取利益,你不觉得羞愧吗?我堂堂孟州钢厂,每年出几千上万块的工资,养活着整个采购科的人,一个被骗了,不是理由……”
明鸿运彻底瘫软了下去,他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失魂落魄的,这?一关他要是过不去,就?完了!
不知道何时听?到风声,过来了浩浩荡荡的明家人,这?一次明兴盛也在里面,先前在门口?看宣传栏的时候,他甩袖离去,这?会却?又不得不出现在这?里。
明兴盛看着瘫软在地上,脸色煞白的弟弟,他顾不得去把人扶起来,而?是直接走到冯厂长面前,说,“冯成?业,你好大的威风,这?是要把我家老三给逼死?吗?”
他先不问原因,上来一顶高帽子戴了上去。
冯厂长冷笑,“如果?把他逼死?,能?让孟州钢厂别吃这?么大的亏,我倒是宁愿他去死??”他看向周围,一个个灰头土脸,站在原地的轧钢车间的工人,问,“同志们,你们说是不是?”
轧钢车间的所有工人们,异口?同声,“是!”还有的人,举起了自己被轧机切断的手指,那残废的手,黑漆漆的脸,搁在人前,格外的让人心酸!
明兴盛,“你们……”对上众人的怒火,他语气?不由得弱了几分,“这?件事,明科长确实是做的不到位,但是他也是被骗了,他也是受害人!”
冯厂长掀开眼皮嗤笑一声,从人群中拽过吴正才,之所以拽过吴正才是因为,他的手才被这?台新轧机给切到过,左手后半截,三根指头,切断了一半,去医院的时候,只剩下一层皮连着肉,算是没彻底掉下来。
简单的进行包扎以后,吴正才便继续投入工作?了,这?会因为长期使用机器的原因,上面的黑色灰尘沾染上了白色的纱布,连带着那生渗出来的红色血丝也被染成?了乌黑色。
看起来又脏又心酸,冯厂长沉声,声音传到整个轧钢车间去,“明兴盛,明副厂长,你说明科长被骗,明科长无?辜,那么我问问你,吴工无?辜吗?李工无?辜吗?还有已经丧命的钱工无?辜吗?”
“他们这?些人里面哪些不无?辜?”冯厂长寒着一张脸问,“你告诉我,谁不无?辜?就?他妈的你明家人无?辜对吗?你明家人无?辜,好歹还吃香的喝辣的,出去被人尊敬着,好歹还完完整整的算个人?”
“你看看他们呢?明兴盛,你给我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些人??他们不无?辜吗?”
明兴盛被骂的狗血淋头,他不敢抬头去看大家。明鸿运更?是瘫在地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工人们却?不打算这?样?放过他们。
轧钢车间里面,少了根指头的工人不在少数,天天和轧机打交道的,在怎么注意,机器是次等的,淘汰的,又好用到哪里去呢?
少跟指头,都算是轻微的伤口?了。
起码还保住命了不是吗?
这?些少了指头的工人们,齐齐的站了出来,他们举着那残着的手,胳膊,再或者是脚,生出来,让明家人看。
明家人不敢看,他们也没脸看,只是低着头,“对不起!”最先说出这?句话的是,明鸿运他似乎彻底崩溃了,整个人泪流满面,坐在地上,不停的扇着自己耳光,“啪啪啪”一声又一声,声声打的实在。
“我有罪!是我不好!我有罪!是我不好!”他来来回回就?重复这?这?几句话。
现场特?别安静,那一张张漆黑的面容上,一个个麻木,冷静,还有些也开始流泪。他们以为是自己的工作?不小心,是自己粗心大意,是自己专业不到位。
所以,才活该成?了残废。
每一个受伤的人,好像没人去怀疑机器的原因,他们最先找的是自己的原因。
自己不小心,才被割到的。
如今,却?突然有人告诉他们,你们不是不小心,也不是你们不够专业,而?是……一开始,采购科采购的机器就?有问题,这?个机器不叫轧机。
这?叫夺命机器!
而?罪魁祸首此刻却?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所有人都愤怒了,愤怒的不行,一人一口?吐沫吐过去,“你认错?你认错,就?能?把我们的手还回来吗?”
“你认错,就?能?让我拥有一个健全的身体吗?”
“你认错,就?能?赔钱工的命吗?”
“你认错,就?能?让小张一家团聚吗?”
大家每问一出来一句,明鸿运的脸就?白了一分,到了最后,他甚至连眼泪都忘记掉了,偌大的一个身体,在瑟瑟发抖。
“我不知道……”
“我不是故意的!”
他来来回回就?这?几句话。
却?更?让人愤怒,所有的工人,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怒气?从生,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不知道是谁开始带头,把那吐沫吐到了明兴盛身上,“还有你,你也不是好东西,明家人没一个好东西,都在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