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喜帖一散出去,秦晁面上虽未见不同,但心情明显缓和许多。
至少不会再像之前那般,端着没事人的样子,实则一点就炸。
这一年,也是明府多年来最热闹的一个年节。
“外面怎么这么吵?”明媚一早起来就听到前院有人声,起床气隐隐发?作?。
“回禀郡主,是登门送礼的。”
明媚五指梳发,嘀咕道?:“吵死了。”
阿禄是长孙蕙为明媚新挑的婢子,乖巧机灵,才侍奉几日,已将明媚的习性摸得很透彻。
阿禄笑眯眯道:“郡主息怒呀,这里头好多是来恭贺大郡主的呢。”
果然,一提到明黛,明媚的起床气就消了大半。
阿禄倒也没胡说,国公府固然是高门贵族,但今年热闹更胜往年,就是因为明黛和秦晁的婚事。
随着微观水利重建且试验成功,工部已经开始筹备第一座水利修建,选址就在距离长安最近的。
秦晁如今势头大热,飞钱运营处处都是油水,水利修建手握重权。
若说此前旁人对他?的态度是非友即敌的拉拢或排挤,那么现在,更多的是讨好。
背靠明家,迎娶郡主,御前红人,前途无限。
脑子不好使才会在这种时候往他?风口上撞。
秦晁的府邸还在修葺,又频频往国公府跑。
喜帖一发?,大家便蜂拥着将贺礼送来了国公府。
明媚偶然听下人提及,如今的长安城里,谁能收到喜宴请柬,都是十分值得炫耀的事。
“嘁。”明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然而,谈到明黛与秦晁的婚事,明媚少不得想到另外一件事。
她至今还没向明黛坦白那些事。
之前,她怕明黛刚刚恢复记忆身体和情绪都不稳定,万一受刺激会再失忆,便一直压着等着。
可如今,她每每鼓足勇气想开口,总会被这样那样的事打断。
而这事,多半都是秦晁找的。
明媚就是再蠢也品的出来,秦晁就是不给她机会。
从前她不肯说,如今她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
现在他们还没成亲,秦晁就敢这样干,若成了亲,她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明媚捏起拳头,暗暗下定决心。
即便秦晁成为她名正言顺的姐夫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也不能让他?捏着这件事当她的姐夫!
必须做个了结!
……
明黛近来正跟着阿福和母亲一起做刺绣。
明媚曾瞄过一眼,竟是一件艳红的小衣,绣花开并蒂。
明黛一向喜欢素色,这必是秦晁的口味。
艳俗。
可明媚要了结这件事,还偏偏得先对付这个喜好艳俗的男人。
她已想明白了。向明黛解释坦白这件事,重点在于秦晁的态度。
他?的态度,才决定明黛的情绪态度。
所?以,她得先同秦晁摊开了谈。
明媚做了决定,当日便带着阿禄出了门。
国公府人多,秦晁身边那些人也无不向着明黛。
她要和秦晁私下谈妥这件事,不能等他?去国公府,得先截住人。
秦晁每日下值后,如无其他事,都会去国公府,更多时候是同明靖一道?。
明媚找了个地方等着,派阿禄去盯梢,带秦晁过来。
没想,已经过了下值的时辰,天色都暗了,阿禄一个人回来了。
明媚茶都喝干了,惊问:“他?呢?”
阿禄皱着眉头,神情有些复杂:“奴婢守在衙署前,本是要等到大人出来后去传话?,没想……”
明媚拧眉:“有什么话?就说!”
阿禄舔舔嘴唇:“没想有人先奴婢一步拦下了秦大人,那人瞧着面生,不是咱们府上的,也不像大人身边侍奉的。那人传完话?,又递了一方手帕给秦大人,他?便跟着走了。”
明媚一怔,瞬间警惕起来。
寻常人传信物,怎么会用手帕?
“那你……”
“奴婢跟上去瞧了。”阿禄环视左右,挪到明媚身边,声音很低——
“若奴婢观察猜测的没错,那个先一步截住秦大人的,应是一个神秘女子……”
……
明媚回到国公府时,得知秦晁今日没有来。
她立马去找明黛询问。
“姐夫今日不来?”
明黛正在整理绣线,闻言看她一眼,好笑道?:“他?非得每日都来?还是,你盼着他?来?”
明媚一脸不适:“不要讲这么恶心的话?,我为何盼着他?来?”
明黛挑眉,又垂眼缠线:“那你又问。”
明媚眼珠一转,往她跟前挤了挤:“姐姐,姐夫如今人红事多,往后去,在长安的人际关系只会越发?复杂,他?——会不会私下与你说道这些,譬如每日见什么人,做什么事,你都知道吗?”
明黛挽线的动作一顿,慢慢抬起头来,渐渐幽深的目光从下往上刮在明媚身上。
四?目相对时,明黛弯唇一笑,不急不缓的问:“秦晁今日见谁了?”
明媚一咯噔,竟无言以对。
你这么敏锐的吗?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我……”
明黛谆谆善诱:“说说看。”
平心而论,在听到阿禄的回禀后,明媚凭着对秦晁没有理由的厌恶和排斥,第一反应是怀疑他?在外面胡搞。
但这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细细回味秦晁为明黛做的事,她又排除了秦晁养外室的猜想。
最坏的情况,顶多是他从前没断干净的关系。
毕竟他?的过去,嘁……不谈也罢。
那么问题来了。
为何他?要瞒着众人,悄悄去做这件事?
如此一来,他?岂不是也有事瞒着明黛?
这么久以来,明媚一直被他?压制,在明黛面前头都抬不起来。
原本她只是想来试探试探,这样一来,和秦晁谈判就有了筹码!
她只想做个了结,他?若再阻止或是搞小动作,那大家都不干净,一起死啊!
可她砸破脑袋都想不到,明黛问的这么尖锐,一针见血。
她曾发过誓,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欺骗姐姐,惹她不快。
若说不知道,不仅食言,日后明黛知道了,她这一桩也逃不过。
但若说了,那她好不容易捉住的筹码,不是立刻上交了?
等等!
明媚脑子一瞬清明,觉得自己想错了。
这么久以来,正是因为她在当初的事上决策不妥,才一直处于弱势地位。
姐姐偏袒秦晁,但凡那厮装一装可怜,便可立刻毙她于无形。
以至于如今她想找机会坦白解释当初的事,还要先把?秦晁这头捋顺。
她不指望秦晁能大度说情,只希望他?不要在她坦白解释时忽然来个旧疾复发?,煽风点火。
可是,一旦他对姐姐不够坦诚,岂不是直接消减姐姐对他的偏私爱护?
这真是恰到好处的我杀我自己啊!
眨眼之间,明媚已做完决定。
她目光轻闪,握住明黛的手:“姐姐,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
“神秘女子?”明黛听完,眉头微蹙。
明媚沉重的点头,“我也是今日出门偶然撞见的。”
又立刻宽慰:“但我相信姐夫不是那种一朝发?迹便花了心思的男子!”
“兴许……是遇到什么难处,恰好这个难处的苦主是个女子。”
明黛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他?倒是未曾对我说过有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