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很疼。却又与擦撞割裂带来的伤痛不同。
当裹挟着万千情绪的初次过后,一切都慢下来。
莽撞的剧痛短暂,细腻的包容绵长。
迷蒙之中,天地万物,颠摇不息。
醒来时,明黛无意识翻了翻身,身上的不适感令她缓缓睁眼。
这是疾风骤雨停歇后残留下来的感觉,也是一场酣畅纵情的证明。
秦晁还睡着。
昨夜,他情绪大起大落,又于施放间汹涌狠烈。
可明黛分明感受到,他是愉悦的。
沉睡中的男人,沉静又俊朗,好看极了。
明黛侧卧着,指尖沿着他的轮廓慢慢游走。
男人平稳的呼吸一顿,发出一声轻吟,带着浓重的鼻音,已然转醒。
他眼还未睁开,嘴角已经先勾起,闭着眼深吸一口气,长臂伸展,借着伸懒腰的动作将身边的人捞入怀中抱进,哼哼唧唧,磨磨蹭蹭。
春寒料峭,香闺帐暖,耳鬓厮磨间,气息都染上了香浓的甜。
秦晁并未再掀孟浪。
明黛虽没推开他,但他能感觉到她不大舒服。
昨夜的他,太不知分寸了。
两人都不是贪睡的性子,加上昨夜事发突然,彻夜未归,不好再耽误。
秦晁率先起身去捡两人的衣裳,他也不遮掩,大大方方走来走去。
一回身,明黛已裹着被子坐起来,她偏头看着他,直勾勾的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秦晁微微一怔,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老实说,若非所见的躯体年轻结实窄腰长腿,肌理分明线条如描,他就做不出如下动作了——
秦晁慢吞吞的双手叉腰,威武的挺起来,不可一世道:“看什么看?”
明黛偏头坏笑:“好看啊。”
她上上下下看他,纤白的手指隔空画圈圈:“这里好看,这里也好看……”
秦晁的心猛地一跳,旋即一股兴奋与愉悦自脚底涌向胸膛,火热灼烧。
没有一个男人能受得了心爱之人给出这样的赞美。
抛开女儿家的娇羞与矜持,把对他的喜爱摆在最前面,大大方方表达出来。
秦晁在心里暗骂一句,你自找的。
他扔了衣服,大步走过去,男人气息的变化,终于让恣意挑逗的人发现不对。
秦晁将准备团着被子滚走的女人勾回来,不由分说剥开被子。
你倒是把自己裹得很好,半寸都见不着。
单薄的褥子被丢到一旁,秦晁学她一样眼神游走,由衷赞美:“你也很好看。”
不不不,大可不必这样礼尚往来。
明黛的从容全无,涨红着脸推他:“好、好了……穿衣服!”
“怎么?”秦晁噙着笑,尽情的欣赏:“这种下流话,只有你能说是吧?”
明黛按住她的手,终于怕了:“秦、秦晁……”
可惜,怕也没用了。
……
离开客栈时,秦晁是将明黛抱出来的。
她昨夜出来时只穿了一套单薄的寝衣,秦晁用披风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直接抱上停在客栈后门的马车。
明黛一早起来的精神气早已被他折腾干净,上车后,她盯着他胸口,那里藏了东西。
秦晁将她抱稳,挑眉道:“看什么?”
明黛满脸涨红,开口时声音已有些沙哑:“你还准备珍藏起来不成?”
秦晁笑了:“这已是我的东西,你管我要藏起来还是裱起来。”
听到“裱起来”三个字,明黛坐不住了:“你、你恶不恶心!”
昨夜的事虽然发生的突然,但明黛并不后悔。
并不止因为她心疼这个男人,想要给他更多的好,更因为她想起之前朱家的事。
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想过他是否会在此事上有阴影,所以始终不轻易去试。
然而,她委实想多了。
他不仅生龙活虎越战越勇,临走时,还将床上染了初红的地方给撕了。
明黛瞧见,原本十分窝心。她的确不愿沾了自己东西的物件儿被人随意看到。
结果,他跟客栈赔了钱,就把东西揣怀里了。
现在还说什么“裱起来”之类的虎狼之词,简直……
秦晁见她窘迫尴尬,越发坏笑起来:“随你怎么想,可你的一切,我都要珍藏起来。”
他看着她,不容置喙道:“都是我的。”
明黛的心重重的撞了一下,迎着他黑沉的眼,她忽然就觉得这不是什么叫人难堪的事。
她垂下眼,嘴角微翘。
“随你。”
秦晁也笑起来,忍不住一下下亲她。
两人回到家,胡飞和孟洋已经忙完香怜的事,在堂屋吃早饭了。
秦心目瞪口呆的看着秦晁抱着明黛一路回房,讶然道:“他们什么时候出去的?”
她以为晁哥和嫂子还在房里睡呢。
……
长安,皇宫,凤宁宫。
皇后猛地睁开眼,支着头的手放下,看着跪在面前的老奴,“当真?”
“回禀娘娘,千真万确!咱们的人亲耳听到楚绪宁同殿下说的。”
“他消失在长安这段时日,其实是去寻了明家那两个丫头。”
“明家已经有了线索,那两个丫头的确没死,而且很有可能就在景家人手上!”
“楚绪宁还一口咬定,他在利州是被人陷害,害他的就是景家人!”
皇后不由坐正,神色肃然。
太子没能迎娶明黛,还要被迫当做没有明黛这回事,反迎了木氏女进宫,情绪已不好。
那木氏女进宫便受了伤,太子借此为由,至今没同她圆房,几个侧妃妾侍越发得宠,几乎不将木氏放在眼中。
想来那楚绪宁入狱后,定是千方百计想要联系到长安。
能找到太子,怕是也有此缘故。
只有太子有这个能力救他,且在意他入狱的原因——他有了明黛和明媚的消息。
皇后:“太子怎么说?”
老奴焦虑道:“还能怎么说,自是全力助他脱险。”
“楚绪宁身上这道官司到底还没结,太子派了亲信与他同回利州,已经上路了!”
“若明家两丫头真在景家手上,他此番又有太子撑腰,恐怕真能找到。”
皇后一阵怔然,旋即情绪微变,抓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
“为何总是这样?为何老天总是更眷顾她!同样是失去孩子,凭什么她能失而复得!”
老奴一阵心疼:“娘娘莫怒,眼下只是有线索,还不能确定。”
皇后看她一眼,慢慢稳住气息:“是,你说得对。”
她眼珠向上看,忍着眼眶的泪:“死了的人,哪那么容易回来。”
“你立刻派人暗中跟随,我要知道她们到底死了没!”
……
秦晁烧了一大锅热水,趁着白日天气好,让明黛在房中沐浴。
若是换在别家,家里的媳妇动辄在白日要一大桶水沐浴,少不得要数落几句。
可是在秦家,这已是见怪不怪的。
甚至明黛哪日忽然不讲究了,秦心还要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
房中,秦晁同她一起清洗了一遍,换上干净的衣裳,他把她抱到床上。
“巧灵不见了。”
他用干净的帕子为她擦脚,说了此事。
明黛微怔,“什么意思?”
秦晁:“你说,昨日是被人带到那里,那人没有伤到你,似乎只是想让你看到。”
“这当中,巧灵的举止很异常,她是故意激你出门的。”
“我甚至怀疑,暗中揭发私营便换,和昨日带你过去看到那幕,是同一个人指使的。”
明黛眼神微动:“会是谁?目的为何?”
秦晁垂眼,捉住她另一只脚仔细的擦。
他从小到大,总能敏锐的感知到周边的善意和恶意。
因为只有早早发现潜藏的恶意,才能保护自己。
可这一次,他的感觉与以往都不同。
私营便换的事一旦在这个风口浪尖被逮住,少不得牢狱之灾。
她身为他的妻子,眼见他与另一个女人暧昧纠缠,亦不会容忍。
这些手段的背后深意,更像是不想让他们夫妻二人好。
秦晁眼中眼底划过一抹深色,暗暗冷笑,抬眼时又是一派轻松明朗。
“保不齐是扬水畔那日你太张扬,叫哪个有手段的大商看入眼,便想拆散我们呢。”
他如玩笑一般说出来,明黛的神情却凝了一下。
有手段的大商?
那日在场,除了县令,还有哪个称得上有手段的大商?
不可能是齐洪海,否则他不会陷入便换的风波。
解家……也不可能。
那只能是……
“景珖?”
秦晁的笑渐渐没了温度,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明黛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
这两件事,做的太有针对性。
秦晁获罪入狱,或是她对他没了信任,都能直接拆散他二人。
当日,强要她登台献艺的就是景珖。
但其实,在那种情形下,即便他是贵客,说出那种话也是不合时宜,甚至出格的。
他与秦晁应当没有旧仇,为了齐家对付他更没有道理。
明黛顺着秦晁给的思路想了一会儿,抬头就见他眼神阴森,似笑非笑。
她已领教太多次,心里一咯噔:“你又要犯病是不是?”
秦晁与她对视片刻,倏地笑起来,神色中阴霾尽扫。
他也不说话,起身为她找来白袜,亲手穿上。
穿好了,他把她抱在怀里,脸上的嬉笑褪去,只剩认真。
“今时今日,比我富有,比我有权势的男人比比皆是。”
“可你说过,我不比任何一个人差,我只差一个机会。”
“我一定会变得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