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明黛漫不经心转完所有架子,却依旧没有挑到自己要的乐器,随手抱起一把古琴时,管事忍不住开口:“娘子,这可是百年古琴,您当心。”
秦晁看了他一眼。
管事抿抿唇,觉得这个眼神有些可怕。
尽职尽责是好的,但撞上疯子,有个闪失,就不值得了。
明黛也不在意,放下琴,笑了一下:“无妨,反正也没我要的。”
她握住秦晁的手,在他手心轻轻抠了一下。
秦晁回头,眼底的冷还没来得及融化,就迎上了她意味深长的目光——
你同他们计较什么。
秦晁心里一酸,回握住她的手。
明黛请管事拿来纸笔,她提笔飞快写好,递给景福。
“你们主子亲口说的,既是他要求的,他就该张罗准备。”
“如果误了蹴鞠赛登台,一定不是我不配合,是他办事不周到。准备好了再来找我吧。”
景福心里一咯噔,总觉得这妇人说话怪压人的。
秦晁静静地看着她发完威,心里隐隐好笑。
她很少用这种态度与人说话。
多数时候,她都客气娴静。
但其实,她不是不会这种姿态。
恰是由她来做,反倒浑然天成。
然而,当秦晁想到自己打听到的事,又笑不出来了。
……
景珖倒是真的配合,当天下午,景福又恭恭敬敬出现在秦家门口。
“娘子,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蹴鞠赛也就几日,娘子若需要地方练手,家主也安排好了。”
明黛颇为诧异,她没想到景珖动作这么快。
算着日子,时间的确不多,明黛欣然接受。
秦晁很想一直陪着她,可他手头的确有脱不开的事。
从前,他必会推掉,但现在,他觉得自己一分一毫的时辰都不能浪费。
他答应过她要陪她找到家人。
但在这之前,他得让自己足够有资格。
他让胡飞和孟洋陪在她身边,自己去处理事情。
然而,就在马车离开之后,秦晁连日来混乱慌张的脑子有一瞬清明。
景珖来势汹汹,他被自己的情绪所困,甚至没有想过,景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还不是齐家的靠谱,如果因为齐解两家的争斗,由他夹在中间,根本不至于让他忽然针对。
他的言行太突兀了。
紧接着,秦晁想到了另一关键的事情。
景家是的罪过明家的——
景枫从江南一路打点到长安,和那位宁国公府少国公抢过饭碗。
会不会景家的人早就见过明家的女儿?
会不会……景珖已经认出了月娘?
所以,他当众提出这样的要求,会不会是……试探?
月娘已经忘记了以前的事,而他知道,他是在试探。
秦晁只觉得浑身凉透,心里像是撕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希望尽快把月娘找回来,好好的藏在家里。
一个在告诉他,没时间了,他得尽快做出成绩,尽快站稳脚跟。
这时,有人来请他,是利州香料大商,王进。
秦晁想起重要的事,终于收敛心神,思及孟洋和胡飞跟着她,还是先去见了王老板。
好不容易等到夜里,秦晁推了应酬赶回来,却发现她还没回来。
他准备去找她,刚走到巷子口,就见马车停下。
孟洋和胡飞神色如常跳下车,与他打招呼。
秦晁扫过二人,又望向从马车出来的她。
明黛有些累,看到他时便笑了,伸手要他接。
秦晁连忙牵她下车。
回到家里,秦晁为她打水梳洗,又为她泡了脚。
期间,他一直在偷偷观察她,她除了累,什么异常神情都没有。
秦晁试着问:“今日景珖可有见你?”
明黛像是听了个笑话:“他为何要来见我?”
秦晁暗暗松口气,又道:“他不是好人,你不要与他私下相处。”
明黛偏头看他:“秦晁?”
他抬起头。
明黛凑近,动动鼻子:“好酸啊。”
秦晁心中五味杂陈,艰难的挤了个笑。
洗完上塌,明黛刚躺下,秦晁从后面抱了上来。
他连连亲吻她,手扯她的衣带。
明黛按住他的手。
秦晁喘息道:“我好了,要验伤吗?”
他带着某种急切想要,最终还是被明黛按住。
秦晁捉住她的手,明黛忽然呼痛。
秦晁僵住,手不敢动了。
下一刻,他飞快起身,点了灯照近,“手给我。”
明黛藏起手:“没事,快睡吧。”
秦晁直接去捉。
明黛拗不过他,左手被捉出来。
她的手原本是很好看的,但此刻,指腹及侧边为微微泛白的水泡在幽暗的灯火下,让秦晁目光刺痛。
秦晁咬牙:“你是不是根本不会什么器乐,所以强学?”
男人的懊悔和愧疚都快溢出来了,面前的少女却眯起眼。
像是触及了类似骄傲的东西,明黛扬起下巴:“你说谁不会?”
秦晁失笑,他是紧张她,她却像是在计较面子。
他认怂:“你这样不行,手会很疼。”
明黛抽回手,盯着手指看了一阵。
她的皮肤很白,手指柔软,但如果仔细看,她的指腹其实是有茧的。
不似老茧那般坚硬,但能感觉到。
今日练了一阵,指腹便立刻起了浅浅一层水泡,因为麻木,甚至都不怎么疼。
她觉得自己从前是会弹的,只是不会每日都拨弄罢了。
她既认定要做,就没有轻易说不行的道理。
明黛咬咬牙,抱着手背过身睡下:“你看我行不行!”
秦晁没想她忽然来劲,刚刚涌起的那点欲念,已在她负气般的背影中消失于无形。
想到她的手指,他忽然觉得自己卑鄙又龌龊。
……
是夜,江州明府。
明程已经歇下,府奴忽然来报,明靖来了。
明程顾不上歇息,起身去迎,心中也奇怪,他怎么又跑来江州了?
明靖是日夜兼程赶来的。
自从明府成为宁国公府,而他又升任后,一度被许多琐事绊住。
原本他还有几地重要水域没有巡完,却在听说明程旧伤复发后先赶来了江州。
明程去年带兵防汛受了伤,黛娘和媚娘本是为这个来探望他的。
三叔疼了她们许多年,有时比父母还纵她们。
所以她们无论如何都会来。
只是没想半路出了事。
“三叔,您不能再继续奔波了,手头的事先放一放,我和堂弟都可以分担。”
明程摇头:“他有他要做的事,你有你要做的事。我这伤本没有什么,都是心里急的。”
他重重叹气:“我已盯了景枫那小子很久,时间越久我越不安心。”
明程目光凝重的望向明靖:“我们手里的线索实在太少了。光捏着那一条,根本拿不住景枫。”
“他自从去了东边,就一直留在宣州没动静,派出去找寻的人也没消息,我们太过被动。”
明靖眼神一沉:“三叔说,景枫人在哪里?”
“宣州。”
明靖:“宣州……岂不是挨着东海国?”
明程听到东海国三个字,心中隐隐想到什么,“你……”
明靖看三叔一眼,先扶着他去了榻上躺下。
“三叔旧伤未愈,实在不适合再奔波劳累。”
“实话告诉您,自从陛下圣旨赐下后,侄儿心中也越发不安。”
“母亲已经深信妹妹还活着,每日都在等她们。现在没有比妹妹的音信更重要的事。”
“您说得对,一直以来,我们太被动了,不能打草惊蛇,只能暗中蛰伏。”
俊朗的青年眉目深沉:“可若他们一辈子安安静静,我们还能耗一辈子不成?”
“既然景枫这头是我们现在唯一发现的线索,不妨化被动为主动。”
明程一怔:“你的意思是?”
明靖慢慢握拳:“我们的确不能打草惊蛇,但他偏偏去了宣州,我们不妨请帮手,诈一诈他!”
明程这才想起来。
与宣州挨着的东海国内有乐氏一族,正是黛娘和媚娘幼时习乐拜过的师门……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即将抵达战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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