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晁第一次觉得自己也会喜新厌旧,竟是因为一幅画。
原本,他对那副枫山秋景图有着很复杂的感情,曾以为自己一辈子不能割舍。
得知她心狠手辣将它涂的乌糟一片时,留在他心中那抹颜色,也成了乌糟糟的。
可他还是舍不得。
直到今日,他最擅戳人心窝的江娘子,终于化成一把小刀子。
瞅准了那片乌糟之地,手起刀落,整片切下!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喊疼,她已为他换上崭新的颜色。
秦晁对那副秋景图的感觉,瞬间就淡了。
反复翻看后,他越发觉得秋景图与瀑布图没得比!
那副秋景图,是他不曾见过的风景。
山间瀑布,却是他们二人共同的记忆,是心间干净无忧的净土。
秋景枫色固然动人,却不及山间瀑布绿草如茵来的有生机。
秋后冬藏,更像终结,生机才是希望,通向将来。
他甚至刁钻的忆起她画秋景图时那个下意识的要笔动作。
那是她的过去,他没能参与,也无从得知。
或许也有一个人,曾亲近的站在她身边。
不似他的一窍不通,那人会在她作画时帮她调一抹得心的颜色,递一支趁手的画笔。
连同那幅秋景图,都是他们共同的回忆。
思及此,秦晁对秋景图的执念彻底消散。
他卷走了瀑布图。
秦心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满脑子都是疑惑。
“那这……晁哥还要不要啦?”
明黛看着他悠哉离去的背影,笑了一下,提笔继续画:“你自己问呀。”
“哦。”秦心屁颠颠追过去,扒在堂屋门边冲秦晁喊:“晁哥,那副画你还要不要啦?”
秦晁头都没回,抬手摆了摆,咣得关上房门。
秦心可怜巴巴扭头:“晁哥不理我。”
明黛赶着完工,笔下不得闲:“去拿回来,都还没裱。”
“哦哦。”秦心小跑过去,将房门拍的啪啪响。
“晁哥!嫂子说画还没裱呐!你生辰又还没到,别急呀,快还回来!”
她喊的所有人都听见了,翠娘忍俊不禁,捏着针抬臂掩唇。
“晁……”
门被从里面拉开,秦晁一张冷脸出现在门后。
秦心哇咧咧的声音全堵在喉头,硬生生被他的气息逼成柔声细语:“嫂、嫂子要的……”
秦晁垂眼看着她,冷漠的笑了一下。
半晌,秦心挠着头回到堂屋。
明黛正在调色,抽空看她一眼,并未见到那副画。
她也不惊讶,弯唇一笑:“他不给吗?”
秦心一个头两个大。
何止是不给呢……
她走到明黛身边,带着些办事不利的愧疚,小声道:“嫂子……”
明黛偏头看她,温声道:“怎么了?”
这次,明黛亲自走出堂屋,站在东屋门口拍门。
“秦晁!”
秦心瑟缩回翠娘身边,义愤填膺:“这次我也不帮晁哥了!”
翠娘终是没忍住,轻声笑起来。
她暗暗想,你往日里也不怎么帮他,倒是对月娘更亲近。
那头,秦晁已开了门,往门边一倚,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明黛伸手讨要:“还我。”
秦晁一脸莫名其妙:“还什么你?”
明黛就没见过这般不讲道理的人。
“那就是你的我生辰礼,你此刻要了,那生辰时也别再向我要别的!”
秦心向不明真相的翠娘解释。
“晁哥太不要脸了!他现在就要那副画,还说生辰时,嫂子再准备一份别的!”
秦晁懒洋洋靠着门,面露不解:“是生辰礼啊,我又没说不是。”
明黛蹙眉:“那你又要我再备一份!”
她似有些生气,柳眉倒竖,眼里迸着火。
秦晁回首笑了两下,回过头,脸上全是正经。
“那确实是生辰礼——去年的。”
他嘴角噙笑:“我代去年的自己向你道谢。”
又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以作鼓励:“江娘子,今年的生辰礼,也麻烦你费心准备!”
他掏出钱袋,豪气干云:“若有银钱上的花销,报我的账。”
秦心一脸不耻指向那头:“看见了吧!”
翠娘却是怕自己再笑下去,会动胎气。
明黛轻轻眯眼,眼神不善的盯着他:“倘若我再备一份,你怕不是要说,那是前年的份?”
秦晁眼中溢过一道奇艺的光彩:“好主意。”
明黛侧过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向后,发现院中人都盯着她二人。
翠娘不住掩笑,阿公也满脸无奈,唯有秦心恨不得立刻站出来主持公道。
明黛脸一热,恼羞成怒,伸手将靠在门边的男人狠狠一推,自己跟着进屋,转身关门。
二人进屋这是要进屋详谈。
秦心连忙起身:“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翠娘是过来人,岂会不知夫妻间那点事,她连忙拉住秦心,摇头:“不会!”
秦心半信半疑,“真的吗?”
翠娘只觉小姑娘天真单纯,“等你嫁了夫婿,就都明白了。”
秦心还是很不放心:“晁哥这样的脾气,若是哪日嫂子都不纵他,也没人纵的了了。”
翠娘在秦家做绣活儿已经快半个月,这秦家宅内的事,她即便是个外人也看的通透。
她笑了笑,说:“夫妻之间,不就是你纵一纵我,我哄一哄你的事么?”
言及此,又颇为感慨:“不怕告诉你,我至今都不敢轻易同晁哥儿说话。”
“他这人脾气委实无常,说不准哪句就得罪了,偏偏月娘就拿得住他。”
“无缘不成夫妻,他们恰是配到一处去了。”
秦心才不这么想。
“翠娘你错了,我嫂子貌美聪明又温柔,嫁给谁都能把日子过好!是晁哥捡了大便宜。”
她冲东边房间做鬼脸:“我要嫁夫婿,绝不能挑他那样的!”
又冲翠娘一笑:“就得找赵金哥那样的,体贴又温柔,还会疼人!翠娘你真是好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