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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1 / 2)


在秦晁的记忆里,她从没真正哭过。

这双漂亮的眼睛,情绪波动时,会蒙上一层水雾,使坏耍把戏时更厉害,挤一挤就能热泪盈眶。

但都不像现在这样。

人安静昏迷着,泪水却尖啸着挤出闭合的眼眶,无休无止。

像在一场逃脱桎梏的疯狂,又像一份别无选择的宣泄。

每一滴都砸在秦晁心头,浸润进去,冷冰冰,沉甸甸的。

他竟觉得喉头都泛着苦味。

仿佛刚才喝下汤药的人是他一样。

“你们先歇着,这里有我。”

胡飞和孟洋对视一眼,放下汤药和姜茶出去,为他们带上门。

房中只剩他们,秦晁为她换了个更舒适的位置靠着自己,用尽全力抱住她。

他的唇轻轻贴在她耳边,用最轻的声音一遍遍对她说——

不怕,没事的,别哭。

男人的怀抱有力,气息温热,语气柔和,逐一向她传递,结果非但没有安抚住,反而一发不可收拾。

她像是要将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出来,泪珠更凶的往外涌。

秦晁忽然想起村里见过的那些孩子。

摔了跤,假意嚎两声。

没人瞧见,又或是爹娘都不在意,冷声勒令站起来,擦擦眼泪也就过了。

但若遇上来哄的,那就糟了,越哄越哭。

原本嚎两声就可收势,不想动了真情绪,哭的越发真切起来。

她现在,就像那个被哄着反而哭的更厉害的孩子。

秦晁好气又好笑,抱着怀中的大被团狠狠晃了一下,警告道:“还哄不好了是吧?”

她的眼泪意外的收了收,还抽搭了一下。

他被她哭得快窒息的心,诡异的松了一口气。

像是找到了法门,秦晁继续呵斥:“你的能耐呢?真有什么事,哭有什么用?”

万万没想到,此举适得其反。

她的眼泪再次汹涌,且哭得一点声音都无,只有眼泪无尽的淌。

秦晁觉得那种窒息感又回来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甚至怀疑,她刚才并非收势,只是忽然哭累,稍缓一口气罢了。

若手边有东西能帮忙哄她就好了。

秦晁左右看看,瞧见她没喝完的那碗药。

药苦,她喜欢甜的。

甜的……

秦晁满心无奈,想是想到了,可这时辰上哪儿买?

怀中人还在默默流眼泪,秦晁心中兵败如山倒。

他手指提袖,她滑一道,他就揩一道。

像莫名的较劲儿,看是她眼泪先流干,还是他手臂先发酸。

然而,手还没酸,泪也没干,她的脸先皴了。

再揩下去,她就该疼了。

借着屋内的灯光,秦晁认真端详起她的脸。

擦伤的部分,结痂已经全部掉了,只有淡淡的痕迹。

她在这方面的恢复力有些惊人,像是老天都舍不得这张漂亮的脸被毁掉。

秦晁看着看着,心里泛起酸气。

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没有人喜欢。

他眉头一皱,冲着昏迷的人质问——

“你以前是不是也对别人这么好过?”

没人回答他。

秦晁冷哼一声:“果然。”

默认了。

她以报恩为名,尚且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倘若是有些交情,甚至她有些喜欢的,岂不是能把命都给对方!

秦晁神情一愣,忽然将怀中人往外送了送,第二次质问——

“你不会是想起哪个男人,在为他哭?你要敢认,今夜睡地上。”

泪珠不断的落,刚揩干的脸转眼又湿成一片。

秦晁喉头轻滚,略略清醒。

他把被团儿按回怀里,再不闹了。

声儿低低的,抚慰道:“同你开玩笑的,别哭了……”

……

明黛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没有清晰的人脸,甚至没有故事的来龙去脉。

只有一段一段情绪。

它们像一道一道门,将所有原委和由来藏在门后。

想要探知,就得把这些情绪先尝遍。

然而,它们的滋味并不好受。

断舍,分离,委屈,还有恐惧,它们叫嚣着,向她发出邀请。

明黛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只要踏过这些情绪,就能看到它们的由来。

只要她能控制它们,此前的许多谜题都能解开。

她断了什么、离舍什么、委屈什么、又在害怕什么、要找的家人和过去,都会在门后呈现。

可是不行。

当她试着去感受那些情绪,门后的真相与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开始勾连,她却下意识退缩。

理智的声音还在催促她挖开记忆。

心中却分裂出另一个的自己,跪在记忆的坑口,慌乱抓起黄土,把它们埋得更深。

记忆埋起来,再也无法骚动,可这些情绪还在。

身上仿佛被箍住不能动弹,她被迫一遍又一遍尝过那些滋味,委屈的哭起来。

它们缠了她多久,她就哭了多久。

……

好在,夜晚总会过去。

睁眼时,明黛并无一觉醒来的舒适。

浑身燥热,被汗水濡湿的衣裳贴着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眼皮水肿,微微胀痛,睁眼都吃力。

她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双大手从后绕到她身前,死死扣在一起。

只能是秦晁。

被团儿裹着她,他抱着被团,睡着了也没松手,就这么抱了一夜。

明黛呼吸一滞,僵住不动。

她回想起昨晚的事。

登船时,她想起些可怕的事,一时慌乱掉进水中。

最后听见的声音,就是秦晁的嘶喊。

忽的,扣在她身前的手动了。

男人悠悠转醒,下意识松手活动身子,却痛苦的“嘶”了一声。

秦晁半个身子都被她压麻了。

明黛看着他把松开的手扣回去,保持原先的姿态一动不动,心头一阵酸楚。

她拥着被团坐起来。

明黛一动,秦晁立刻察觉,双手顺着她的动作松开。

“现在感觉怎么样?”秦晁顾不上半身麻痹,低声问她。

明黛没应声。

她从被团中挣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摸脸。

脸上糊了一层厚厚的香膏,粗暴的遍布脸颊,且并未推开。

谁给她糊的?

明黛疑惑一瞬,目光慢慢转向靠坐在床上的男人,头一偏,用眼神发出询问。

——你干的?

秦晁眼神闪躲,摸摸鼻子,托着一半酥麻的身子勉强站起来。

“我去弄点水。”

秦心早已烧好热水,正等着他们这屋的动静。

秦晁耐着性子回了她几个问题,端着热水回到房中。

明黛还是原先的姿势,秦晁没将面盆放到架子上,他走到床边,欠身将面盆递到她面前。

明黛无措的看他。

秦晁催促:“洗啊。”

明黛眼神轻垂,就着他端来的热水,先洗了一把脸。

秦晁第一次伺候人洗漱,做的并不流畅。

好在她也没有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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