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被秦晁拎回去,明黛一点都不意外。
上了马车,车帘垂下,将内外隔绝,他们各坐一边面对着面。
马车驶动,周遭从幽静步入喧闹。
秦晁冷冷的看着她:“解释。”
明黛古怪的看着他:“什么?”
秦晁腮帮紧了一下,耐着性子:“你的解释。”
明黛:“解释什么?”
秦晁笑了一下:“装糊涂是吗?”
明黛:“赵爷,讲讲道理。自你赶我走,我再没招惹你,你忌讳的事,我也守口如瓶,今日纯属偶遇,你劈头盖脸就要我解释……”
她无辜的眨眼:“我真不知作何解释?”
“为何招惹解桐?”懒得与她掰扯,秦晁单刀直入。
明黛看了他好一会儿,慢慢做恍然状:“原来,赵爷是担心我在解娘子面前胡说八道。”
她微笑解释,“我与解娘子今日偶然相识,只是凑巧……”
“我再问一遍,你招惹解桐作甚?再同我扯东扯西,我便扯了你的面纱将你挂在马车外游街!”
显然,秦晁并不吃她这套,愤怒令他拔高调子,从人前的冷漠僵硬,变成有温度的吓唬。
他领教过她的本事,深知她做事一环套一环的路数。
义清县这么大,偏偏是解桐。
她要不是带着私心和算计接近,他此刻就给她磕三个响头,为自己的唐突赔罪。
然而,明黛并未被他吓到。
她敏锐的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起初,她是个来路不明,在阿公撮合下娶得小媳妇。
他心平气和的接受,对她以礼相待,颇为照顾,只有一个条件,她得扮演好秦晁的妻子。
其实那时,他也在扮演秦晁的角色。
站在秦晁的角度,凭秦晁所得的,能做的一切来与他们相处,遮遮掩掩,含含糊糊。
许是一起经历了些事,他看她的态度变了,一时脑热,竟想邀她参与赵阳的人生。
他不要她再做秦晁的假妻子,而是想用她来为赵阳的人生匹配最合适的妻子。
可惜,过程不顺利,结果亦不如人意。
他的好与坏,苦与甜,艰难与丑陋,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如今,他无需像在淮香村时一样,对她处处设防,含糊遮掩。
因为她都知道了。
同样,他也不必再像着魔似的疯狂自捧,将赵阳的身份镀上万千光芒,只为诱她为伴。
因为根本诱不动。
直到这一刻,他甚至不用顾虑自己是赵阳还是秦晁,对她的态度落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心思和情绪不必经过重重加工润色,原汁原味冲着她来。
既有秦晁的敏感尖锐,也有赵阳的冷态和威势。
像是他常年扮演秦晁和赵阳两种角色时,生出的第三种模样。
意外的真实。
明黛稳得很,抱起手臂望向一旁,语重心长:“女子间缘分,我很难同你解释。”
马车摇晃间,秦晁缓缓闭眼,轻轻吐气。
她是故意的,着急上火就中招了。
少顷,他睁开眼:“你想挂前面,还是挂后面?”
简直没法沟通。
明黛令坐姿更牢固,和气的微笑:“都是有身份,要体面的人,就不必这样了吧?”
秦晁深黑的眼里浮起几丝刻意的流氓气:“我的床你都不上,跟我在这抖什么机灵呢?”
可以说非常尖锐讨厌了。
明黛垂眼沉思半晌,轻声的说:“其实,你不必这样。”
秦晁面具后的眼轻轻一动,静静看着她。
明黛笑笑:“唯恐谁会突然与你铺开道理,指责你的不是,挑出你的错处,要你改邪归正。所以先发制人,时刻带刺。没必要。”
“纯粹是因为你隐瞒在先,叫我察觉有异,心生疑惑,才探究出今日种种。”
“但其实,从开始到现在,除了秦心一知半解的怨言,没有人真的指责过你。”
“相反,所有人都告诉我,你很艰难,你很不易,你迫不得已。”
“这种情况下,我还充当正义之士对你评头论足指手画脚,可笑不可笑?”
秦晁半信半疑,但眼中的警惕终是一点点散去。
她忽然语气一转:“不过,你要是底气十足觉得自己一点没错,也不至于心虚警惕怕人说。”
刚散去的警惕,一瞬间十倍增长回到秦晁的眼中,他拳头都硬了。
明黛莞尔一笑:“上一句是玩笑。”
秦晁刚要松懈,忽又生生愣住。
心绪像是被她掐住,任由她忽而拎高,忽而落低,玩于股掌。
他凝神,声彻底沉下来:“最后问你一遍,你接近解桐,到底为什么。”
明黛心想,还真岔不开话,带不偏他。
马车在这时停了下来,明黛侧耳一听,似乎又到了僻静之地。
她沉下气,忽然起身想要钻出去。
秦晁动作更快,长臂一捞将她勾回。
就在明黛以为他要将她勾进自己怀里时,秦晁方向一转,把她按进马车角落的位置。
座下位置移动,严严实实将她一堵。
男人的气息瞬间在这个狭小的角落。
秦晁留意着外面,低声道:“等等,还没到。”
明黛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