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晁被那种理由赶出朱家,本该下半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
可朱家在这档口出事,让人很难不多想。
太巧了,像提前知道,借故避祸跑出来似的。
但细想一下,哪个男人会用这种借口避祸?
村民从对秦晁单纯的嘲笑,渐渐转为对整件事的好奇和猜想。
至于秦晁,从前相安无事,他整日不见踪影,如今备受议论,他反倒足不出户。
照吃照睡,十分自在。
……
明黛终于知道,为何秦晁收拾东西时,只扔在门口便不管。
当她再次站在秦晁家门口时,那红色的小山,已经被挑拣光了。
村民将他当做茶余饭后消磨时间的谈资,是耻辱、笑柄。
但并不妨碍他们悄悄摸来,在这堆艳红里一番挑拣,拿走心仪物件。
秦晁刚刚午睡起来,整个人眼睛都睁不开。
正准备出门拍点冷水醒神,又看见了她。
她盯着那堆已经消失的小红山,若有所思。
秦晁往门边一靠,眯眼打量她。
个子高挑,体型纤瘦,但非骨瘦如柴。
纤腰盈盈,前凸后翘,再廉价的衣衫,也掩不住这一身的看点。
可无论站着,坐着,她永远挺背收颌,背脊与玉颈成一条直线。
没有一丝风尘气。
老实说,挺好看。
明黛转头,正正对上秦晁打量自己的目光。
秦晁冲外面抬抬下巴:“看这么久,是在后悔没第一个捡点什么?”
明黛心想,来此之前加筑心中防线是对的。
他就不懂什么叫好好说话。
“可否耽误公子片刻?”
秦晁挠挠鼻子,转身进屋,明黛跟进去。
……
西边的门户,秦阿公站在门口,看着明黛进了秦晁的屋。
“这姑娘,什么时候与晁哥熟悉起来了?”
秦心的媒人之心再次复苏。
“阿公,您觉得月姐姐和晁哥哥……相配吗?”
秦阿公一愣,皱眉:“胡闹!”
秦心越发来劲,把明黛近几次主动找秦晁的事都说了。
秦阿公神情复杂的听了。
秦心:“月姐姐一人落难,又伤了脸,即便回到家处境也难。”
到底是小姑娘,男人那事羞于启齿,便含糊带过——
“晁哥的事,只有他自己知道真假,阿公何不问问他?”
“阿公当然不是仗着救命之恩要人回报之人,只是问问嘛!”
“若事是假的,他们二人也愿意,这是十全十美的好事啊!”
秦阿公还是没说话。
秦心更来劲。
“若成了,月姐姐算下嫁,但有阿公在,绝不会让晁哥亏待辜负她。”
“若晁哥因高攀月姐姐的门户,从此发奋,阿公不就可以放心了?”
最后一句,令秦阿公神色微变。
良久,他声沉沉道:“我想想……”
……
“有事直说。”
秦晁坐板凳,长腿屈起踩在边沿,搭着手臂。
他对面,明黛挺身直背,坐姿端正。
“公子对陵江的情况知道多少?”
秦晁淡淡道:“没多少。”
明黛:“那……官府可有放出什么寻人的消息?”
秦晁嘴角一挑,翻起桌上倒扣的茶缸,拎起茶壶才察觉没水。
挑起的嘴角憋下去,像是没水喝不高兴,语气也坏起来。
“官府从不没事找事,拦截流民、整顿辖地治安,他们已经叫苦连天了。”
说到这里,秦晁挑眉:“姑娘是在等家人调动官府帮忙寻你?”
不等她答,又含笑感叹:“大户人家啊,方便告知吗?”
明黛眼神轻动。
秦晁此人,防备心极重,还尖锐。
先是怀疑她掩面是别有用意,现在又不信她失忆。
或许他更愿意相信,她是不想在落难时向外人暴露太多身世,以免被赖上,故此称自己失忆,再暗中寻找家人。
明黛不动声色,又抛一问:“那公子可知造身份户籍的门路?”
秦晁默不作声,等她下文。
明黛会意,继续道:“若无法归家,我也不能一直赖在秦阿公家中,可我没有户籍,步步艰难。”
秦晁笑一下:“你凭什么觉得我能有造户籍的门路?官府又不是我家的。”
他一副从头防备到脚趾的姿态,明黛无意与他直面挑破什么。
“既如此,若公子寻得门路,还请告知。”
“我今日的处境,谈报答未免可笑。”
“但恩情不敢忘,若能走出困境,此恩此情,必涌泉相报。”
秦晁看着她,没说话。
她像团温软的棉花,一招一式抛过去,都在那段柔软的缓冲中失去攻击力。
说实在,让人讨厌。
……
明黛走后,秦晁已完全清醒。
没多久,秦阿公又来了。
他也不意外,毕竟外头传着那些事,老头子憋不住,总要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