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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1 / 2)


秦晁眼中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眨眼之间,他又挂上懒洋洋的笑,拿起金镯反复翻看:“这不是老头从我这拿走的吗?我当他要给那丫头当嫁妆,怎么又给我送回来?”

秦阿公自然不会贪他一个金镯子。

八成看他游手好闲,怕他卖了换钱才代为保管。

明黛坐姿笔挺端正,双手交叠落于腿上。

“听闻这是秦公子生母之物,欲于公子成家立室时传下。”

“公子喜逢小登科,理应将它赠予未来妻子。”

静夜无声,女人的声线如清泉化开的冰雪,清冽而细腻。

与那双又大又亮的黑眸格外搭。

秦晁并未沉迷其中,吃吃笑起来。

他生的确实好。

五官精致,桃花眼撩人。

这身最普通的衣裳,穿在他身上才得以显出几分清隽秀气。

就算这笑邪里邪气,也不影响这分清隽并存。

秦晁手臂搭桌,握着金镯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磕响,悠悠感慨:“这真是我听过,最含蓄的嘲讽。”

明黛不动声色。

她已在心中对他筑起防线,他上天下地嬉笑怒骂,她都不会在意。

但可以确定,他比她想象的更敏锐。

周边的善意或恶意,熟悉或陌生,他总能第一时间察觉。

且准确。

秦晁将镯子放在桌上:“朱家富裕,朱姑娘从小锦衣玉食,不差这么个玩意。”

明黛眼观鼻鼻观心:“既是秦公子之物,随你处置便是。”

秦晁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句话,忽将镯子推向她,另一只手指指她的头巾面纱。

“不如这样,你摘了这个,我送你。”

明黛眼帘轻抬,迎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秦晁挑着眉,冲她偏一下头:“嗯?”

用母亲的遗物,换看她容貌的机会。

十足的风流轻佻。

半晌寂静,明黛摇摇头,起身离开。

秦晁的目光无声的追着她。

走到门口时,明黛又定住。

方才这几步,是她的犹豫和思考。

她是个外人,没有立场插手别人的家事。

况且他明日就要去朱家,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岂是一个外人三言两语能撼动的?

但,不吐不快。

明黛回头看秦晁,秦晁露笑,拿起镯子朝她递了递。

明黛平静开口:“若无秦阿公与秦姑娘相救,我早已是陵江上一抹亡魂。我只有感激之情,绝无加害之心。”

“我伤了脸,丑陋不堪,故此遮掩。你不必防着我,旁敲侧击看我容貌,探我底细。”

秦晁仍弯着唇,眼里却无一丝笑意。

明黛又道:“我来此地多日,秦阿公与秦姑娘几乎独来独往,倒是听闻公子时常与人有说有笑,打情骂俏。”

“想必是平日攒下情谊,才使你一个眼神,他们便出面拦住秦阿公。”

秦晁递出镯子的手收回,指腹一下一下抚过上面的花纹。

明黛:“或许你替阿公挡了外人的拳脚与欺辱,可他的致命伤,偏偏就是你。”

秦晁指尖一顿。

半晌,他低下头,笑得肩膀一抖一抖。

抬起头,他好奇猜疑:“口齿伶俐,无法反驳,姑娘是说书先生?”

本就没存什么希望,他此番回应,也谈不上失望。

明黛垂眼,四两拨千斤:“是我口齿伶俐,还是有理有据,你不妨掂量掂量。”

秦晁似乎耐心用尽,起身走到她面前,弯腰拾起她垂在身侧的手。

明黛指尖一颤,下意识要抽出,秦晁飞快一捉,稳稳握住少女柔弱无骨的手。

【黛黛】

男人的声音自脑海中传来,蒙着一层陌生的薄雾,她仿佛看到一双深情的眼。

她不想被这样拉手。

明黛心神一乱,又立马被掌中的冰凉坚硬镇压。

她垂眼,见到掌中的金镯子。

秦晁松开她,微微一笑:“这个,我就不带了……”

……

明黛带着镯子回来,秦心惊讶不已,秦晁居然不要?

想了想,又明白了。

他定是觉得自己日后富贵,就看不上了。

秦心收好镯子,烧热水和明黛洗漱一番,早早睡下。

明日朱家来接人,秦心怕阿公一时激动又闹起来,须得早起守着。

明黛躺在床上,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穿嫁衣,在没有尽头的漆黑街道上发足狂奔,频频回头。

身后一片漆黑,前路似有光明,却始终无法抵达触碰。

这个梦,明黛醒来都还记得。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她是蓄意逃婚,意外落难?

……

第二日,朱家按时来接人。

有了昨日的教训,他们格外留意秦阿公这头。

然而,秦阿公在家门口站着,直到一身喜袍的秦晁走出来,他才转身回屋。

秦心心里怨他,懒得多看一眼,院中只剩明黛。

村里人都看到秦老头家多出来的人,不由议论纷纷。

这样一个闭合的小村子,家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哪家多养一头牲口都能被察觉,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明黛没有留意旁人的议论,目光只及那一人。

他今日仔细梳洗过,喜服几乎剪裁合身,衬得他容光焕发,俊的不像话。

不知是略有所感还是心有牵挂,秦晁忽然转头,看向西边的门户。

两人遥遥对视一眼。

秦晁笑笑,转头蹬车。

朱家的马车又大又气派,秦晁一上车,四五个家丁围车而立,仿佛谁会来抢亲似的。

随着马车驶离淮香村,看热闹的人群终于散去。

明黛返身回屋。

这段日子,她一直卧床养伤,如今行动自如,她想去陵江打探消息。

秦阿公和秦心救了她,已是仁至义尽,加上秦晁一事,明黛自不会劳烦秦阿公和秦心。

然而,秦阿公得知她想去陵江,摇摇头。

“难。”

“难?”明黛不解。

秦阿公:“应当是陵江的事闹大,惊动朝廷,从陵江至各地的水路都被封了。”

“以往陵江通朗州有诸多水商路,如今没有过硬的关系,根本走不动。”

“各关口官兵拦路,凭路引户籍过关,碰到流民或身份不明者,要么驱逐,要么收管。”

“可官府的收管地乱成一团,等他们清查处理,不知要等到哪一年。”

所以秦阿公这段日子没出门,并非放弃上工,而是根本走不远。

只能靠挖药草卖钱,早出晚归。

明黛心头微沉。

她晚一天想起自己的身份来历,就晚一天寻到亲人,回到家中。

即便回了,处境也会多一分难。

若想起的总是零零碎碎的东西,毫无线索,她就得自立谋生,不能一直赖在秦阿公家中。

女儿身走动已十分不便,再成个黑户,想自己找线索,难如登天。

……

秦心本以为,秦晁一事已成定局,阿公就是再放不下这侄孙,也该放下。

没想,秦晁上午刚去朱家,秦阿公下午就咯血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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