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泰兰苑一片寂静。
沈京兰躺在软榻上昏昏欲睡,柳柳在一旁给她?扇扇子,寂静的空气中偶尔听?闻墙外的鸟儿叫声?。
过了片刻,柳柳轻声?开口:“世子妃,奴婢今日?想回家一趟。”
沈京兰闻言眼睛未睁开,只?懒洋洋的问:“家里可是有事?”
柳柳笑笑:“运州老家来信说?房子年久失修快要塌了,叔伯们叫奴婢弟弟回家去?修缮房子,说?是明日?走,奴婢想回去?帮着收拾东西。”
沈京兰嗯了一声?,道:“那你回去?一趟吧,最迟后日?午时一定要回来,你知道的。”
柳柳心如?明镜的笑笑:“世子妃放心,奴婢晓得。”
回到自己的屋里,柳柳开始收拾东西,缨穗正在午睡被?她?吵醒了,揉揉眼睛看着她?把?家底都放进了包裹里,不禁问:“你做什么呢,家底都要搬空了。”
柳柳柔和一笑:“我弟弟得回老家修房子,虽说?手里攥了一些钱,但也不知够不够,我就把?这?些都带过去?,以免他回头银钱不够使。”
缨穗有些奇怪:“你父母都不在了,你弟弟以后也不会再回老家长住,何苦再花银子把?房子修一番?放着不住不是可惜了?”
柳柳闻言,眼神轻闪了闪,抬眸又笑:“家里还有叔伯,房子都是挨着的,我们家塌了怕砸着他们再出事,是定得修的。”
“哦……”缨穗这?下也没了睡意,便起身?了:“那你收拾吧,我去?照顾世子妃。”
“嗯你去?吧,我后日?就回。”
京城北的一家普通小院里,院子里四处堆着许多杂物,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收拾这?些东西。
柳柳推开门,见到唯一的弟弟,眼中便带上了柔和笑意:“阿弟,我回来了。”
“阿姐。”张槐笑呵呵的转过身?来,看着柳柳道:“还以为你明儿才回来呢。”
柳柳将手里的包袱递给他,问:“弟妹呢?”
“她?去?买面了,说?要做些饼子带在路上吃。”张槐说?着,看着柳柳有些不舍道:“阿姐,你说?咱们在京城好好的,也过了这?么些年了,虽说?没挣多少银子可日?子也不错,你非得叫我们回去?老丈人那儿,留你一个儿在京城,我实在是不想走。”
柳柳闻言,眸中闪过伤怀,道:“你别老想着我,你想想弟妹,也多年不见爹娘了。人家老是来信催你们,想见见闺女,你总不能老装聋作哑。你听?我的先过去?,待过两年稳住了跟我来信,到时候我年纪也大了,世子妃用不上我了,说?不定能放我回去?嫁人呢。”
张槐闻言只?得叹气:“那行吧,就听?你的。”
柳柳笑笑,“赶紧的,快收拾东西……”
第二日?一早,长街上柳柳看着远去?的马车,眼眶发红,直到看不见马车后才擦擦眼泪,转过身?子走向一旁的车夫,问:“城外去?吗?”
车夫一见来了大活儿,眉开眼笑的爽朗道:“去?!”
朴素的马车,一路向北,走过平整的青石板路到了城外,就是略有坎坷的泥土大路。
柳柳一路坐在车里,看着道路两旁的村庄逐渐稀少,田野越来越大片,她?的心也越来越酸楚。一个多时辰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在一处偏僻地方?,挨着一个小山村。
车夫下了车,说?就在这?里等她?,柳柳道了谢后,便向小山村走去?。
她?一身?白衣,带着白色的帏帽,行走在青山绿野之间,车夫以为她?是去?村子里见人,可是却瞧着她?绕过了村子,去?了山脚。再远,他就看不清了。
山脚下到处都是树,有粗壮的百来年的,有细小的一人高?的,柳柳穿行在着遍地杂草的树丛间,满头大汗也不觉有一丝辛苦。
走了许久,还未到,她?有些累,靠在树上歇了片刻后,抬眸继续走。
没多久,她?脚步缓缓停下,摘下帏帽放在了草丛上,目光落在了面前不远处的一个长满草的坟头上,眼神浮上笑意的同时,落下了泪:“同哥,我来看你了。”
山林间,微微吹着风,她?的眼泪一滴滴的掉落在草地上,她?拿出包裹里的短镰刀,一边擦着泪,一边跪在坟头上一点点的割着草。
长长的野草,肆意的生长极为茂盛,她?许久才将这?坟头上的草清理干净,天气很热很热,光影碎裂着落在她?身?上。
她?坐在坟边,将包裹里的东西一样样的拿出来,摆在这?个没有墓碑的坟头前。
“同哥你看,酱肘子,烧鸡,豆腐饺子,还有高?粱酒,都是你爱吃的,你多吃点。”她?说?着,打开小酒坛子,将香醇的酒倒坟头前,然后自己喝了一大口,却依旧被?呛的直咳。咳的她?止不住眼泪,许久后平复下来,她?又哭又笑:“我真是笨,这?么久了,还是连口酒都喝不了。”
她?自说?自话着,随着微风被?吹散,飘远。
她?目光渐渐模糊,想着几年前那个鲜活的少年说?要娶她?,可最终却被?埋葬在这?里,没人记得他,更连个墓碑都没有。
心一阵阵的绞痛,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可每每想起那一夜大雨瓢泼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她?都还会哭。
怎么可能忘掉呢,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就那么死了,死的那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