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听完宋娇的话陡然色变,面上恨意越发浓烈,又自欺欺人怕崔氏和张老头看出,急忙垂下眼睑低下头,只在暗地里将拳头收进袖子,捏得死死的,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好过一些。张大郎听完宋娇的话也是颇不顺心,碍于崔氏是长辈,不好多说什么。
宋娇见崔氏骂她也不恼火,无所谓道:“还不是怪二郎命苦,谁让他刚成婚就被家里人为了一两银子给送去打戎人了呢?哎,也是我先前胆小懦弱,动不动被人打得起不来床也不敢反抗,才让那歹心黑肺的人变本加厉对我进行殴打虐待,害得我这身子半年都调不回来。”
“偏偏家中现在没钱,二郎即便有心弄大鱼大肉给我补也没办法,哪像娘家富裕得紧,随时随地都可以杀鸡吃。”宋娇掸了掸衣袖上不小心沾到的灰尘,冷嘲热讽道,“娘不是说家养的鸡不下蛋嘛,我看还是得从娘自己身上找原因,毕竟娘的性子大家都知道,没准鸡也被吓坏了!”
张翠原本打算在一旁看戏,好好学一把她娘和老子的手段,等将来嫁人能把一家人治得服服帖帖,可她越听大宋氏的话越不对劲,想要开口帮腔,被张二郎冷冷一瞥,又将满肚子话咽了回去。
崔氏闻言七窍生烟,正要张口骂人,只听宋娇道:“二郎,左右这鸡娘今晚是杀定了,正好我许久没吃鸡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干脆留下来喝碗鸡汤成不?”
崔氏心头一紧,宋娇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怪声怪气道:“娘那么关心我们,区区一碗鸡汤,肯定不会反对!”
崔氏彻底被宋娇的话气了个倒仰,偏偏想怼回去又不知道怎么说,整个人抓心挠肝似地不舒服,几欲吐出一口老血。大宋氏这丧门精嘴毒心黑性子歹也便罢了,竟然还肖想她家的老母鸡?一只母鸡才多大!若是宋娇这个扫把星刻薄鬼留下,张大郎一家肯定也要跟着一起来吃,那她们自己还吃个鬼哟!再说了,年夜饭可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大宋氏本就是扫把精转世,走哪哪不吉利,去哪哪倒大霉,若是真赖在她家吃饭不走,影响到她家一整年的运势怎么办?
崔氏满心不舒服,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打发眼前这贫嘴贱舌的讨厌鬼,直气的面色通红,双眼死死瞪着宋娇,浑身颤抖说不出来话来。
张老头见宋娇如此没大没小,屡次当着他的面欺负崔氏,显然不把他放在眼中,顷刻间暴跳如雷,拿起他的烟斗就想打人。
宋娇瞥眼看见张老头想动手打她,灵机一动,顿时战战栗栗,汗不敢出,接着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直叫得左邻右舍毛骨悚然。
“爹!”宋娇大声叫道,“您不愿意我们在家吃饭我们回去就是,做什么要因为这点事拿烟斗打我?”
宋娇这一嗓子喊得邻居们一个激灵,暗骂张老头夫妇又在造孽。张三伯娘最喜欢宋娇,听见宋娇出声喊叫,立马双手叉腰站在院子里大声吼道:“不过是顿饭罢了,张老头你至于吗!大过节的闹成这样,是想让乡亲们耻笑我们张家?”
张三伯娘话一出口,张老头气的差点没昏死过去,正要出言反驳,又有那看不惯张家的邻居跳出来,高声讥讽道:“会整还是老张会整,儿子的孝敬拿得美滋滋的,儿子想吃口热饭就没门……”
“啧啧,知道老张是个扣门的,可没想到这么扣门,张二郎家两口子多么孝顺,一片心意就让老张这么糟蹋……”
张老头本就爱面子,大过年的被人这么一说,气的一个踉跄栽倒在地,指着张二郎夫妇颤声道:“你们、你们两个给我滚!”
“爹,是我们不好,我们先走便是,您千万别气坏身子!”宋娇从善如流,表现的十分顺从张老头的话,赶紧拉着张二郎麻利溜之大吉,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喊,“爹,娘,有事再来吩咐我们啊!”
张翠被张二郎压着,一直不敢出气,这回张二郎一走,瞬间脸色一垮,脚一跺,咬牙切齿骂道:“二哥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见天就知道联合大宋氏欺负我们!这今天来的都是什么人啊!真是晦气!”
张老头瞅了一眼像个木桩子似的呆愣在一旁的张大郎,怒从心起,抓着手里的烟斗就朝张大郎砸去,砰地一声闷响,直砸得张大郎头破血流。
许氏心一紧,急忙上前查看,张老头尤不解气,愤愤骂道:“你是哑巴了还是死了?看着你弟弟弟媳这么作践你爹你不会吭个气?”
张大郎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听见张老头质问,也没顾得上答话。
张老头越发火大,紧接着骂道:“蠢笨的像头猪一样,老子养头猪过年还能杀了吃肉,养你这个不孝子有什么用!”
“你和你那小畜生德行的二弟一样,生来就是来讨债的,我真是上辈子造了大孽,才倒霉地要给你两个畜生当爹!”
“孟氏那个缺德的短命鬼,光顾着自己早死,怎么不把你们哥俩一并带走,省的在这碍我的眼睛,大过年的膈应地我饭都吃不下去!”张老头越骂越来气,连早亡的妻子也拉出来谩骂。
张大郎素来敬爱早逝亡母,无辜受累本就委屈,这下见张老头越骂越是离谱,再是泥人也憋出三分土性来,当场不乐意道:“爹既然说养儿子不如养头猪,那儿子就不在这碍爹的眼了,只盼爹日后有什么事情别找儿子,毕竟我蠢钝如猪,猪又怎么会帮着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