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满意地笑了起来。
却忽然微微一愣。
一股劲气远远袭来,直接将小九掀飞了出去——
冠服严谨的男人从天而降,脸色阴沉如覆千年寒冰,漆黑瞳孔一瞬不瞬地盯住了他。
神君从神坛一路行来,路上尸横遍野,许多幸存宫人狼狈地躲了起来,楚栖路过的地方,到处乱成一团,但却无人尖叫,一切都寂静无声地仿佛一幕幕凄惨的哑剧。
天子追在他的身后,不断有侍卫前来报告,说楚栖鞭笞了谁,杀死了谁,有几个被挖了眼,有几个被拔了舌头,还有谁被掏了心肝。
他这一路,心情可谓翻江倒海,天子踉跄着摔倒了好几回,直呼:“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已经做好了见到楚栖之后对方满手血腥的准备,却还是被眼前一幕给狠狠地刺到了心脏。
他送的雏鹰,何时起与楚栖亲近无边,何时起,竟然变得这般残忍凶恶。
一个活生生的人,脸被鸟喙啄的肉沫横飞,出气多进气少,身上到处却都还好好的。
这一切,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悄然的发生,可他却被楚栖那张嘴骗的团团转。
楚栖扭脸,看向了小九。
神君大抵是下了死手,小九摔在一旁,哀哀地叫着,翅膀哆嗦,赤眸惊恐。
他急忙跑了过去,伸手把小九抱了起来,一边输入灵力,一边重新看向神君,眼中浮出怒意:“为什么要伤小九?!”
神君迈步上前,强迫自己声音镇定:“那些人,是你杀的?”
“是又怎么样?”
“你鞭打了一个老人?”
“今日叫我遇到那么多仇家,我自是要报。那老头子年前打了我二十七鞭,我还回去,怎么了?”
“你掏人心肝……”
“他们求我掏的,说什么已经改了,再也不会说我坏话,我掏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错?”
“……你杀便杀了,何苦虐待。”
“我瞧着哪个看着顺眼,就叫他死的痛快一点,哪个不顺眼,就叫他死的痛苦一点,这你也要管?”
“神君……”后方传来动静,天子一脸濒死之相,哆嗦着跪在了一侧:“神君,您快看看小五,您快看看他……”
神君短暂避开楚栖愤怒的视线,低头看向血肉模糊的人,他上前一步,楚冀陡然觉醒出了求生意志,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摆:“神君……救……”
‘命’字还未吐出,楚栖忽然挥手,一股极其强悍的灵力幻成风刃,那只拉着神君衣摆的手自腕处齐整地被切断,失去手臂力量的断手落在了地上,楚栖恶狠狠道:“不许碰我师父!”
天子张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过来:“楚栖……你怎么能……”
“你这老狗。”楚栖抱着小九,怨毒地道:“理我师父远一点,否则我连你一起……”
他忽然被迫抬脸,神君手掌对着他,强大的灵力波动叫他浑身无法动弹,每一寸皮肤都变得不受控制,他瞪大眼睛,清澈的眸子里透出茫然:“师父……”
神君跟他对视,一字一句道:“你过分了。”
灵力汹涌,楚栖像是被谁敲了一记闷棍,抱着小九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黑鹰摔在地上,他则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小九匆忙挣扎着爬到他胸口,焦急地拿鸟喙顶他的脸,一边不安地回头来看神君,本该凶恶的鹰眸溢出几分无助。
神君缓缓收手,天子当即道:“来人,快去,把楚栖抓起来!”
侍卫们纷纷上前,楚镜也立刻被解除了禁锢,他急忙道:“父皇,小七的脸是小五刮得……”
天子忽然哑了一下,又急忙对着神君磕头,道:“今日多亏神君出手相助,否则还不知道要如何制住这逆子,神君请移步论道阁,宫中惨事,朕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你要如何交代?”
“……楚栖,如此残忍凶悍,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处他绞刑。”
“绞刑。”神君胸口起伏,郁郁道:“子不教,父之过,倘若楚栖该处以绞刑,你这罪魁祸首,岂不是该要凌迟。”
天子神色大震。
“若非你当年弃萧妃平民怨,若非你叫他刚刚五岁就受千夫所指,与野兽夺食,亲眼看到生母受虎狼啃食,若你当年肯稍微用些心思,将这母子稍作安置,他又何至于此?”
“神,神君息怒……”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神君看向倒在地上的少年,黑眸浮起薄薄雾气,千丝万缕,缠绕牵扯:“哪怕你将他接回宫后,稍加耐心,予他些许温情,叫他不至于任人欺辱,床不敢睡,连吃块生肉都要去偷,一切都尚有挽回余地。”
“天子啊。”神君抬步走向少年,语气深深地道:“你昏聩至此,连幼子都护不住,本尊看你这江山,也难稳了。”
景帝脸色青白。
“这场祸事,既因你起,后果,你便为他担了吧。”
他弯腰将楚栖抱了起来,身影转瞬行出数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