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陆云薄一把抱起陆劲,说道,“申请才递上去两天这么快就通过?了。”
“咱们的儿子多优秀啊。”彭纭骄傲地说道,“而且咱们的申请书填得也好。”
“有可能是我上次面试表现得不错。”陆云薄笑了笑说道。
“你就吹吧。”彭纭拍了他?一下?,眼里满是欢喜。
陆云薄说道:“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报告。”
“什?么好消息?”彭纭问道。
“今天集团公司下发了新的技术比武通知,一等?奖的奖金提高到五万块了。”陆云薄说道。
“五万块!?”彭纭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看把你激动的。”陆云薄笑着说道。
“这么多钱,激动一下?怎么了?”彭纭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今天听到的时候肯定都乐开了花了。”
“那倒没有。”陆云薄装作淡定地说道,“奖金的事我上周就听说了,今天总算是正式确认了。”
“那,这一等?奖你能拿上吗?”彭纭问道,“会不会有其他的高手跟你竞争?”
陆云薄想起下?午一群人报名的场景,说道:“竞争的人有,高手估计没几个。”
“真的,你又吹牛吧?”彭纭虽然还是一副狐疑的表情,但是眼中已经透露着笑意。
“那我实话实说。”陆云薄说道,“据我的估计,在我们机械厂,连半个高手都没有。”
“那机械一厂呢?”彭纭问道。
“或许有,但是我觉得他?们还是比不过?我的计算机技术。”陆云薄满脸自信。
“真的?”彭纭问道。
“真的。”陆云薄确认道。
“太好了!”彭纭冲上来抱住陆云薄,陆劲还在陆云薄怀里?,咯咯笑着,她也一并抱住。
“哈哈哈。”陆云薄有些失去重心,赶忙说道。“别激动别激动,我快倒了,咱们一家要是都摔了,今天就白高兴了。”
彭纭这才放开父子二人。
“我今天给咱们做顿好吃的。”彭纭说道。
“行!”陆云薄说道,“今天你做大厨,我给你帮手。”
彭纭今天的主菜是糖醋排骨,配以油焖大虾,红烧豆腐,还有炒青菜。
饭后,陆云薄迅速地把碗筷还有餐桌收拾了,然后跳到床上,把自己摊开摆成一个大字。
这周他实在是太累了,不管是体力还是脑力,他?都消耗了太多。
前面还有更严峻的考验等?着他?,好不容易到了周末,他?想让自己适当休息一下?,这样才有精神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陆云薄只在床上躺了一下?,就觉得睡眼朦胧,就在他几乎要睡着的时候,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
彭纭接起了电话,对着电话说了几句,便来到了房间,对陆云薄说道:“云薄,有人找你。”
“是谁?”陆云薄一怔。
他?虽然嘴上这么问,但脑海中电光火石一瞬间,他?已经预感到是谁打来的电话。
彭纭答道:“是冯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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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早上,陆云薄坐在一家茶馆里?,望着窗外三三两两路过的人,焦急等待着。
昨天半夜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让七月的盛夏突然变得有些冷清。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份冷清,陆云薄一家昨天都睡了一个好觉。
昨天晚上冯勇打来电话,两人相约今天早上八点见面。
陆云薄今天穿了一件米色长袖,今天他出门比较早,外面的雨依旧没有停。
他?本来觉得短袖就足够,结果站在门口感受了一下?,顿然觉得一阵冷冽,便乖乖跑回房间换了一件长袖。
这间茶馆叫做吕氏茗茶,离自己家有三站路,陆云薄在公交车上还想着,觉得自己出来太早,要是茶馆没开门,他?就在附近逛逛。
结果来的时候,茶馆已经早早营业。
茶馆的老板是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老人,他?说:“老人睡得少,我也没什么事,所以我们这个店平时开门都特别早。”
陆云薄不太懂茶,让老人给他?推荐。
“那就君山银针吧。”老人说道,“黄茶温和,养胃。今天天气冷,喝这个最合适。”
陆云薄坐在座位上品茶,一会儿瞧瞧窗外,一会儿又看看门口。
等?待半晌,突然门打开了。
“吕老师,人来了吗?”那人一进门,就开口问道。
茶馆老板答道:“早来了,一直等你呢。”
两人说话间,陆云薄早已站起身来,走到了那人身边。
“冯勇叔叔!”陆云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那人猛地一转头,看见眼前的陆云薄,半晌长长叹息一声,说道:“小陆,我可见着你了!”
陆云薄上一次见冯勇,还是高考之后那个暑假,掐指一算,已经过?去快十年了。
冯勇的长相和他?印象中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看起来整个人苍老了不少,鬓边也有了难以掩饰的白头发。
两人落座,老吕给两人的茶添了水,又上了一盘糕点。
昨天晚上两人已经通过?电话,但是真正见了面,还是难以掩饰激动之情。
冯勇似乎有些忘我,面对陆云薄,他?开口便说道:
“小陆,你三叔走了快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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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一年五月,陆云薄毕业前夕,他?给陆宏远打了一个电话。
“云薄,你工作分配是不是定下?来了?”陆宏远在谈话中问道。
陆云薄打电话的地方,是宿舍一楼管理员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一台座机,为了方便学生,这里?打长途电话要比校外便宜一些。
唯一的问题就是需要排队,而且队伍紧挨着,打电话的人在前面说什?么,后面的人其实都能听到。
“嗯,工作分配下?来了,在南兴电信。”陆云薄说道。
“南兴电信,好单位啊。”陆宏远感慨道,“我记得它在好几个城市都有单位,你被分到哪了?”
“就在我们大学所在的城市。”陆云薄回答道。
“你被分配到哪个岗位了?”陆宏远问道。
陆云薄有些为难,他?看了一眼紧挨在身后的人,压低声音说道,“我被放在后勤保障了。”
“怎么会放在后勤了?”陆宏远难以置信地说道。
“国有企业里?,跟计算机相关的工作实在太少了,我们同班同学分到的岗位都不太好。”
“你这么好的学校,这么好的专业,被分配到后勤工作,这算怎么回事儿?”陆宏远愤愤说道,“都说超英赶美,人家计算机都发展这么多年了,咱们怎么一点起色也没有?”
“其实,也不是一点起色也没有。”陆云薄说道,“我们班里有几个同学,他?们也觉得分配的单位不好,于是我们一起去找了导师。”
“导师告诉我们,在一些新兴城市,计算机都发展的不错。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不考虑进编制单位。”
陆宏远在电话那头应着着,陆云薄继续说道:“那些城市里?有不少私人企业,还有很?多外企。由于大学生工作都是包分配的,所以他们招人也比较困难。”
“那你准备要去吗?”陆宏远问道。
“我英文还不错,Z市有不少外企,而且那里和计算机相关的岗位,要比其他地方都多一些。”
“我本来想要去试一试的。”
“本来想要试一试?”陆宏远疑惑道,但是立刻他就明白了过?来,说道:“但是你爸不让你去,是不是?”
“对。”陆云薄低下声音答道。
陆云薄前一阵试探性得给他?爸打了一次电话,说的就是要去Z市工作的事。他?爸还没听他把话说完,就怒气冲冲地在电话里?喊道:
“当年我就不同意你读计算机。还不是陆宏远非要让你读,你看看现在,在体制内找不着好工作,还要跑到什么外企、私人企业里?去!”
“什?么Z市,这地方我听都没听说过?,能有什?么好工作?”
陆宏伟在电话里?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
大致意思就是,一方面责怪弟弟陆宏远,当年非要支持陆云薄读计算机专业;
另外一方面坚决不同意陆云薄去私人企业工作。
他?甚至不同意陆云薄留在所在城市。
“我告诉你,你毕业了,马上给我回来。那个南兴电信,你也别去了,你大学读了四?年,就为了跑过?去给人当后勤?”陆宏伟愤愤说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妈去世得那么早,我好容易养个大学生,毕业了还不在我跟前。”
“不是当后勤。”陆云薄解释道,“只是在后勤部,还是搞计算机。”
“后勤部搞计算机?你自己听听,这是什么狗屁工作。”陆宏伟说道,“不行,我这就要给陆宏远打个电话。”
“当年让你复读学机械,他?怎么也不同意。还有你,我是你亲爹,都是为了你好,你胳膊肘朝外拐,跟你三叔比跟我还亲,信了他?的鬼话,死活就要读计算机。”
这大学四?年来,和陆宏伟打电话永远是一种折磨。
陆云薄已经习惯了用沉默来回答,也习惯了排在他后面打电话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遗憾的是,虽然他这次依然可以保持沉默,但是毕业季很快就要来临。
他?面临的并不是一通来自陆宏伟的责骂,而是面临着自己的人生选择。
“你说的这事我知道。”陆宏远在电话中,突然情绪有些激动,“你爸上周给我打电话,把我骂了一顿,说是我害了你。”
“三叔。”陆云薄突然打断了陆宏远的话,“你没害我。”
陆宏远沉默了一下?,说道,“云薄,你跟三叔我就不用说这样的话了。你在大学读了那么多外文书刊,再看看咱们国家这两年的发展状况。”
“你肯定能感觉到,机算机的时代马上就要到来了。”
“嗯。我相信很?快就会到来的。”陆云薄回答的。
陆宏远沉默了一下?,说道:“你爸虽然思想老旧,但有一点他说的还算有理。”
“你妈去世得早,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你跑到外地去工作,留他?一个人,总归是不太好。”
陆云薄没说话。
他?对父亲陆宏伟的感情一直很复杂。
父与子的血缘之情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斩断的,同时他也感念父亲对他的养育之恩。
但是母亲去世的早,他?父亲固执又跋扈,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无时无刻不处在父亲的禁锢之下?。
家庭,对他来说简直就像一个魔咒。
他?总是觉得无论走到哪里,都逃脱不了家庭的束缚。
“其实,三叔这里?倒真有一个机会。”陆宏远说道。
“是什么?”陆云薄问道。
“冯勇叔叔你还记得吧?”陆宏远说道。
“记得,高考那个暑假,你带我去看过?他?的精密仪器实验室。”
“对,就是那个精密仪器实验室。”陆宏远说道,“你冯勇叔叔啊,这些年身体?不好,今年一直嚷嚷着要退休。但是退休之前他?还有个心愿,他?想把精密仪器实验室独立成一个私人机构。”
冯勇所在的实验室,一直是西联集团的一个边缘部门,一直得不到重视。
冯勇在实验室工作多年,这里?倾注了他?的心血。
他?坚信这个实验室本身可以成为集团的中流砥柱,但仅仅是因为在西联集团得不到重视,资金和人员都非常的缺,所以才一直发展不起来。
他?因?为身体?原因?要申请退休,又觉得他?退了之后,这个实验室可能就没什么前途,便联系了一个私人企业家,想要那人出资,买下实验室的所有资产,把实验室变成一个私人机构。
如果实验室成为了个人企业,虽然盈亏自负,但是就可以用知识创造更多的财富,获得的收益也可以全权自己分配。
那个企业家很快就被冯勇在实验室多年的成果打动,便联系了西联集团的领导。
对于西联集团的人们而言,部门私有化虽然偶有听说,但却从来没有在他们身边发生过?。
精密实验室虽然创造不了什?么效益,但同时集团分配给他?们的资源也不多。
说到底,有没有效益并没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集团公司的钱养着。
但是部门私有化这事,谁也没有接触过?,事情办得不好,是要担责任的。
一面是不做改变,日子如旧,一面是无利可图,还要承担风险。
两边一对比,世人多会选择前者。
冯勇虽然是实验室主任,但他?级别不高,而且这件事提出的时候,他?因?为身体?原因?,已经是半退休状态。所以在领导面前他?根本说不上话。
陆宏远却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理由很简单,精密仪器实验室私有化以后,就可以不受集团公司的约束,引进对口的专业人才,也可以和市场上有需求的企业做生意,出售技术。
他?相信,私有化以后,实验室肯定能迸发出它本身的力量。
作为冯勇的好友,陆宏远自然是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他?亲自出动,说服了公司的几个重要领导。
其实那些领导并不是听取了陆宏远的建议,而是他提出他为私有化这件事做保,所有的责任由他承担。
既然有了承担责任的人,集团公司的领导变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这件事情。
陆宏远准备的每一份审批材料中,里?面都会有一句:所有责任由陆宏远承担。
陆宏远在机械厂工作十几年,无论是公司的领导还是下属的员工,他?都应付的得心应手。
而且他?还成了所有机械厂中的精英骨干。
但是眼看着所有人,在这件事上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他?还是感到一阵厌恶。
不过?是半个部门私有化的事情,却让所有人都畏首畏尾,连这点责任都不敢承担,企业还怎么发展。
陆宏远揽下所有责任,填写了一大堆文件,便进入了漫长的审批过程。
陆宏远解释完了实验室私有化的事情,对陆云薄说道:“根据现在的审批手续,我估计还有一两个月,私有化就能完成。”
“到时候它就不再是西联集团的一个部门了,按照你冯叔叔这几年在实验室里捣鼓出那些东西,我估计实验室很快可以变成一个高精尖企业。”
“你冯叔叔退休了,实验室里他?那几个手下?,平时也是不求上进。都是些集团公司的关系户,放到实验室混日子的,他?们什么也不会。”
“私有化以后,这些人全都要扔回集团公司,爱去哪个部门就去哪个部门。”陆宏远说道,
“私营企业,一切看实力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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